圆锹自述

作者: 月上小楼 | 来源:发表于2023-06-13 10:24 被阅读0次

如果说人生要有磨难,那我可是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洗礼的。曾经梦想着成为豪华轿车的一部分,但到头来,还是成为普通的农具。

年迈的主人在集市闲逛,经不住商家忽悠,挑中了我,买回家,又从一个破旧而生锈的锄头上卸下锄头的木把,用斧头修了两下,按在我的身上,然后试了两下,很满意,放在了一边。那只锄头被丢在了墙角的凉棚下,它的命运也就是我将来的命运,我想安慰它,但小三哪有资格安慰原配,我的上位非我所愿,无可奈何。过了几天,那只锄头被当废铁卖了,主人拿着一个崭新的黄色滤嘴烟斗,还故意在众人面前炫耀着。

每年农忙时节,主人或者主人的儿子扛着我,迎着朝阳去田里,一点一点翻松土壤,为播种做准备。一直忙到夕阳落下,才扛着我回到家里,在一次次的忙碌中砥砺,我有了光芒,也更加锋利,顿然感觉这才是生活的意义,在和土地的一次又一次接触中,我感受到了热情和希望,那是汗水对丰收说的情话。累了,就躺在田边的草从,望着蓝天白云,悠悠。这一刻好像忘记了那把锄头的悲惨命运。

当然,不仅仅去田里劳作,主人院中杂草丛生了,我仿佛化为一往无前的战士,所到之处寸草无生,两下子院落便干净利落了起来,便满意地躺在墙角,欣赏起不远处堆积起的杂草的尸体,那是自己辉煌的战绩。

到了冬天,主人的小孙女要堆雪人,我成了唯一的工具,寒冷的风雪压抑不住我的表现热情,孙女还建议把我作为雪人的一部分,真是好孙女,堆个雪人,都堆出了爷爷的形象,风雪中我在雪人的手里傲然挺立,可那风雪无视了我的傲骨,主人孙女围着雪人笑个不停,我知道自己是个配角,便把头深深往雪中压了压。

农村有时往往会因你多占了他家地,他错收了你家麦之类的事吵个天翻地覆,吵急了还会动手。有一天主人的儿子气冲冲回家,抄起我就大步往外走,边走边指着前面的一个寸头男子叫骂,而对面不甘示弱,拿起一把锄头,我无语了,这是锄头亲友的报复吧。眼看我从农具要晋升为兵器,一展身手之时,主人过来,骂了儿子,最后在村长的调解下,一场争端结束,更没想到的是,后来主人儿子和寸头男成为拜把子好兄弟。有点江湖儿女不打不相识的味道,农村人质朴,不会老是记着仇恨,再说一个村都是一个祖先。村头袅袅炊烟,夕阳西下。

时代变换,主人很老了,不用下地了,先进的农用车帮助农村人干了很多活,我也被遗忘在角落。主人儿子也远离了田地,去外地打工,我更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了。

感觉经过了漫长的岁月,我重新被翻了出来,迷离地睁开双眼,看见穿着白色孝衣的主人儿子,主人去世了,那位慈祥的老人,那位让我和这个家建立联系的男人走了,我要被用来帮主人挖一座坟,只是我的样子让很多人诧异,这还能用不?可惜,好多人家的农具比我都寒颤,更不能使用。主人三岁的小外孙一直在城里,见到我,问:“这是啥东西?”我眼泪不由得溢出来,没人告诉它,因为告诉他了,他又会问,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在这样一个场合,没人有心情去为一个孩子释疑对乡村的陌生与好奇。

掩埋了主人,我也被随意丢弃在黑暗的小房子里,这可能是我对这个世界告别的仪式了。尽管我仍然在这个世上,感觉却和主人在坟墓里一样,只不过还有撅头,铁叉,方锨,耙子和农用喷雾器给我陪葬。

乌鸦衔来了黄昏,几声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天边的云凝滞,告别了今天,将来还会记得今天吗?老房子已经破旧,没有烟火的笼罩,会消失得更快。每年清明坟头的蜡烛与香火,能挽留住这与田间地头渐行渐远的留恋吗?没人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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