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于谦赋

于谦像

登叠巘(yǎn)之崄巇(xī)，攀崿壁之峭立；越巨石之磊砢(luǒ)，穿建木之缠裛(yì)；踏泥濜(jìn)之渨涹(wěi wō)，荡洪涛之湁潗(chì jí)；渡灪滃(yù wěng)之喧豗(huī)，闯惊浪之沸激。无惧危山峻势，狂飙疾起；蟜虿(jiǎo chài)四伏，荒榛满地；不畏骇波咆哮，溃澜澎濞(bì)；蛟鳄暗潜，污流猛急。南使湘赣惩恶扬善，北巡豫晋抚民监官。治黄河，赈灾旱；革酷吏，雪冤案。百姓立生祠以谢恩，天子进职禄以彰贤。饿虎饥鹰见之莫近其身，盗匪贼寇闻之无不奔蹿。浩然正气，似下凡杨戬；铁面无私，如再世青天。

注：叠巘:重叠的山峰。崄巇:形容山路危险。崿壁:悬崖峭壁。峭立:陡峭直立。磊砢:众多委积的样子。建木:传说中的圣树，这里代指巨大的树木。缠裛:缠绕。泥濜:泥泞，污泥。渨涹:污浊。湁潗:水沸涌的样子。灪滃:大水。喧豗: 形容轰响。蟜：古书上的一种毒虫。虿:蝎子一类的毒虫。荒榛：杂乱丛生的草木。溃澜:汹涌的波涛。澎濞:波浪相撞击的声音。“饿虎”句：传说于谦一年两度太行山的巡抚生涯中从未遭到猛兽侵袭，当地百姓认为是上天对他的庇护。“盗匪”句：传说于谦在太行山上遇到强盗，强盗听见是于谦的声音便慌忙逃窜。杨戬：传说中的二郎神，正义的象征。

译：登上重叠又险峻崎岖的山峰，攀爬陡峭竖立的崖壁；翻越众多堆积的巨石，穿过互相缠绕的大树；踏过污浊的泥泞，漂流过沸腾般的洪涛；横渡发出巨响的茫茫大水，闯荡在沸腾激涌的大浪中。他不害怕高山的险峻，猛烈的狂风；四伏的毒虫，满地的杂草；不害怕咆哮的大波，拍击出巨响的巨澜；潜伏的蛟龙鳄鱼，湍急的泥石流。他到南方出使湖南江西惩恶扬善，到北方巡抚河南山西安抚流民监察官员。他治理黄河，救济蝗灾旱灾；上奏革除残害百姓的官吏，查明久积的冤案。百姓给他立生祠用来表达他们的感激，皇帝给他升职加薪以此来表彰贤人。饿虎饥鹰看到他不会靠近他，盗匪贼寇听说他的名字都会四处逃窜。他浩然正气，就像是下凡的二郎神；他铁面无私，就像是再世的包拯。

受命于京都之欲摧，奉旨于胡骑之即入。秉钺(yuè)于烽火燎发，镇疆于枪林刀树。天子北狩，良将尽屠。堆尸可成山，积血能浮木。雄哉兮先生！整搠(shuò)乱胄，驾马驰毂；擐(huàn)甲操戈，身先士卒。稳军心，强部署；改旧制，驱鞑虏。扶社稷于危难之时，保山河于破碎之际。慧比武侯兵圣，内理政外击敌；勇同鄂王骠骑(piào qí)，气万丈志千里。振旅鏖(áo)战，如睚眦(yá zì)凌云；壮士无詟(zhé)，似猼訑(bó yí)织襟。将忠义魂抵外侵，凭血肉躯比神明。

注：“受命...即入”两句：正统年间瓦剌率军入侵明朝，进攻北京，于谦奉命指挥北京保卫战。秉钺：执掌兵权。“天子...尽屠”两句：战争初期明朝陷入不利局面，瓦剌俘虏明英宗朱祁镇，五十万将士阵亡土木堡。整搠：整顿。擐甲：穿上铠甲，指于谦亲自上场于德胜门列兵布阵。改旧制：当时明军的军制和兵器中有很多都不利于战争，于谦对这些问题进行了改进。武侯兵圣：指诸葛亮和孙武。鄂王骠骑：指岳飞和霍去病。睚眦：传说中的神兽，骁勇善战，凌云指其气势。詟：害怕。猼訑：传说中的神兽，人披上它的皮就可以无所畏惧。

译：他在首都京城即将被摧毁的时候接受了守城的命令，在异族骑兵将要入侵的时候奉旨抗敌。在烽火几乎要烧到头发的时候执掌兵权，在枪林刀树中守卫疆土。皇帝被俘虏了，良将都阵亡了。尸体多到可以堆成山，积血深到可以浮起木头。先生英勇啊！整顿散乱的部队，驾马驱车；亲自穿上盔甲，拿起兵器，身先士卒。他稳固了军心，增强了部署；修改了旧的军制，驱除了鞑虏。在社稷处于危难的时候守护了国土，在山河几乎破碎的时候保住了疆域。他的智慧堪比诸葛亮和孙武，在朝廷内处理政务，在战场上带兵抗敌；他的勇气堪比岳飞和霍去病，豪气万丈，志在千里。受到鼓舞的战旅勇猛战斗，像睚眦神兽的气势要冲上云层；受到激励的士兵无所畏惧，像是穿上了用猼訑的皮做成的衣服。他用忠义的灵魂抵抗外族的侵略；以血肉的躯体比肩神明。

然阘(tà)茸庸将，惧而奏劾；三尸五鬼，雷同附和。讨之以拥郕，诬之以意欲；害之以妄言，罪之以死狱。呜呼哀哉！平天下，守国门；恤流民，救苍生。五千年华夏少有如此良臣！瘅(dàn)恶如杀父之仇，悯黔若切肤之痛。遇险则义无反顾，临难必生死与共。其仁德兮辉同日月，长明于天穹；其功绩兮名扬五省，久颂于田垄。砥柱英才，廉贞隽良；彪炳千秋，国士无双！岂因拒从众流之辩诈，罹祸而逢殃；辞让显达之渥惠，议诽而栽赃？悲哉！未殉亡于沙场而卒于朝堂；非殒命于敌手而殁于奸党。天理之不容，人神之共愤！累息而抽泣，爰(yuán)作此赋以吊古人；擗摽(pǐ biāo)而嗟叹，挥笔怀遗失之国魂。

注：阘茸：资质驽钝愚劣，这里指误国的宦官，特指太监曹吉祥。三尸五鬼：奸佞之臣，特指徐珵张軏之辈。雷同：随声附和。拥郕：由于朱祁镇被俘，国家没有了君主，朝廷决定拥戴郕王朱祁钰为皇帝，立朱祁镇为太上皇，于谦作为重臣对此事表示赞同并提出“社稷为重君为轻”。意欲：徐珵、张軏、石亨等人以意欲迎立外藩谋反的罪名诬告于谦。死狱：死刑。瘅：憎恨。黔：黑衣，代指平民。田垄：田埂，代指百姓。辩诈：献媚伪善。渥惠：巨大的恩惠。爰：于是，乃。擗摽：抚心，拍胸，形容哀痛的样子。国魂：民族精神。

译：然而行径卑劣的臣子和无能的将领，因为害怕而弹劾他；那些奸佞的臣子都附和着一起弹劾。以拥戴郕王这件事来讨伐他，以意欲通敌谋反这件事来诬陷他；以无中生有的罪名加害于他，最后判他死刑。实在是悲哀啊！安抚天下百姓，守护国家；体恤流亡的平民，拯救苍生。五千年华夏历史少有这么贤良的臣子！他憎恨邪恶好像杀父之仇，哀怜百姓如同切肤之痛。如果遇到危险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如果将临大难他也定会和人民共生死。他的仁德啊有像日月一般的光辉，在天空中一直发光；他的功绩啊名扬五省，在人民的口中不断被传颂。他是国家发展的中流砥柱，杰出的能臣，是廉洁忠贞的贤才；他的功绩名垂千古，堪称国士无双！怎么因为拒绝随波逐流，和群臣一起献媚皇帝就受到灾祸；怎么因为辞让了高官的位置和俸禄就被诽谤栽赃？悲痛啊！他没有在战场上殉国却死在了朝廷的权斗中；没有被杀于敌手却被奸党残杀。这种事真是天理不容，人神共愤！我不断地叹气，低声抽泣，于是写下这篇赋来凭吊古人；我反复捶胸哀叹，挥笔来缅怀丢失的民族精神。

于谦墓

作者肖程中（苍穹橙子）作于20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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