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食言了

每年清明的这一天，站在妈的墓碑前，都会对着里面的妈，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妈，我食言了！”

“小雪”一过，被西北风裹着的初冬，就踏着他的步子，朝深冬走去。

天刚蒙蒙亮便爬起来，把妻子昨天晚上用水焯过的鸡块儿，按照妈教给我的方法炖上了。

从鸡块儿下锅，到整个炖煮的操作过程，早已经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流程了。调料搭配一点都不复杂，除了必须要在油开之后，先放入花椒粒儿，大料瓣，葱花儿和一小勺白糖，先把鸡块炒出淡淡的焦糖颜色之外，并无须添加那些听着都听不懂的作料。

加上水和泡好的粉条，不一会儿，小小的厨房，就被锅里便飘出来的小笨鸡炖粉条那独特的阵阵香味儿给占满了。

尽管外面的天还没大亮，但是泛着银白光亮的雪地️上，早已经响起了晨练的人们那“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抹去厨房窗户上的哈气，望着飘在窗外的片片雪花儿，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画面，竟然与大学第一次寒假回到家里的情景完全的重合了。

陪伴在妈妈的身边，也是这个时候，也是在厨房，也是这道“小笨鸡炖粉条”，主人公是幸福得不得了的，被妈妈的味道紧紧拥抱的我。然而，此时此刻，雾气缭绕的厨房里只剩下了我，和那熟悉的味道，却不见了妈。

与妈的约定很简单，就是军校毕业之后，每天早出晚归，最好都可以骑着自行车，往返于单位和家之间。

为了这个约定，陆军学院毕业后，放弃了那个并不属于我的海滨城市。回到了养育过我的家乡。对于别人来说，作出这个决定很纠结很纠结，但是我，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

虽然没有实现可以骑着自行车上下班，但每天无数趟的绿皮火车，也能隔三差五地拉着我，回到家见到妈。也能接长不短地享受着妈精心为我准备的“小笨鸡炖粉条”。

那次震惊世界的军队精简整编，又一次让我带着遗憾，远离了家乡。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梦想，又走在了我与娘之间那个“母子约定”渐行渐远的路上。

几年以后，离家乡不远的省城，看中了我的专业，引进了我，回到了离妈妈越来越近的地方。可遗憾的是，那个可以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梦想，仍然还是遥不可及。

为了实现可以骑着自行车上下班这个梦想，淡然地离开了熙熙攘攘的省城，潇洒地告别了人们脑袋削成尖儿，都梦想着挤进的圈子。完全忽略掉周围同事那诧异的目光，也不去理会他们眼神里充满着多少无法理解的疑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能够与妈那个“约定”越来越接近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妈在电话里，告诉我“安排好部队上的事儿，争取在腊月二十九之前能够回到家，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小笨鸡炖粉条”的时候，我仍然抱着无限的憧憬，奔跑在努力实现那个约定的路上。

然而，妈妈在电话那头儿的那句话，竟然成为了我们娘俩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妈走了，走得很急。急到连那身沾了一身浓浓小笨鸡炖粉条香味的围裙，都没来得及摘下来。

盼望了一辈子，也没能等到我可以骑着自行车，天天隔着大门喊她一声妈妈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