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藉

郑乾断断续续地看完了一本书，一本大部头，这本书绵延不绝地讲述了三代人的故事，跨越了几十年的时间，郑乾带着完成任务的心态，从开始的时候，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来，更不能放弃，整本书好像没有什么节奏，没有太过强烈的冲突，但是就是这样的行文方式，连绵不断的，大段大段的絮絮念念，那些思绪好像就直白地不停地冲刷着他的大脑，以至于当他把最后一个章节，以极慢的速度，一字一句地读完的时候，竟然有些恋恋不舍，怅然若失地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角落里，发呆，直到上课的铃声响起提醒他，他需要合上这本书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郑乾是对作者长长的叙述的道别，还是因为结束本身带来的伤感，郑乾也有些空荡荡的，他每周都要画上3个小时看书，自己好像看了两三个月才把这本书的上中下三部读完，在下课后，他的思绪就在一片紧张的讲课里，回复到了那种空荡荡的空虚，他似乎在也追问一个俗不可耐的问题，我读完了这本书，收获是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一遍一遍床刷在脑袋里，留下的浅浅的水痕，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有什么情节，有好像有没有，又什么冲突，有好像有没有，告诉我们什么道理，有好像又没有，就像整部作品一样，有或者就是没有的，一直回荡在挣钱的脑袋里，他甚至提不上几个主要人物的名字，他甚至都在怀疑自己，读还是没有读完这本书。

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些若隐若无的思绪和支离破碎的场景，比如那个从黑洞洞的天井续下去的孤独而倔强的孩子，比如在沧冷的冬天的墙根下冻得直流鼻涕的孩子，还有那些阴谋和阳谋的苦痛和挣扎，当然还有性，但是一切都是冷色调的，郑乾就像吃了一盘隔夜的过年的凉饺子，从心底泛起来的凄凉，他合上这本书的时候，那些色彩和思绪就萦绕着他，好像也在告别，一场两个月的相互挣扎，郑乾几乎在放弃阅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吸引着读下去，那些平凡无奇的任务，平淡无奇的情节，一切都是现实的不能再现实，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事情和纠葛，就像一个老人的絮絮叨叨，一直絮叨了两个月，三代人的一生，最终都摆脱不了尘归尘土归土的龟速，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还是面对黄土，那些丰功伟绩位居高位的显赫人物也有阴暗的面容和乖张的性格，什么样的环境就造就什么样的人，作者深切地理解任性的道理，郑乾也知道这些陈词滥调但还是禁不住要再继续听下去，就好像在他奶奶粗糙的大手摩挲着他的脑袋，不管他是多大的年纪，为人父母，颐指气使，人模狗样，在这样一双大手的摩挲一下，他依旧是那个躺在温暖怀抱还有古铜色程亮的躺椅上，偎依着的小孩子。郑乾挺着那些絮叨，一直持续了两个月，然后就在他上课的间隙里，戛然而止，他不得不面对一场告别，告别总是残酷，与一段自己说再见，与一切的思绪说再见，他们在再见，郑乾孤独地站在讲台上，投影的幕布一点点的滋啦啦卷上去，阳光从窗口浦三下来，还有细细的粉笔的碎屑飘飘荡荡，阶梯教室的古铜色的桌椅织灼灼地看着他，好像下面做满了人，那些人物都一个个坐着，冲着他微笑，而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空荡荡，当幕布卡在顶端发出卡片的一声，就像一曲乐章的终止符，再见是一种思绪，而且看得见摸得着，不分人或者物。

郑乾急匆匆地收拾好自己的电脑和U盘，他得赶紧逃走，从这份道别里逃离，郑乾善于逃离，当他觉得难受的时候，总会找着各种机会逃离，他擅长，当他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电子书的APP翻开了新的一本书，应对告别的伤感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始，开始新的一本书，郑乾几乎就是随意地选了一本书，就又开始了，他得用不断的开始来填补不断的离别。

郑乾的这本书是昨天开始的，看起来也是一本大部头的著作，上中下三部，提纲简短而精练地挤在一起，好像告诉郑乾这也是作者一生的浓缩和精华，郑乾看了不多的作品，能不有收获，他发觉自己说话的方式都被书里的语气影响了，而且他上课的语言，也有了书卷气，总是引用长短的文字还有些孤僻的短语，他是不经意地说出来的，这是那些书的离别带给他的，除了那些情绪和那些无奈和痛苦，就生下来这些称之为技巧的东西，他看那些简短的文字都时候，总是提不起来，觉得劲道不足，就像喝惯了浓咖啡再喝卡布奇诺觉得没有味道一样，他得靠一本一本的大部头才能继续延续下去。郑乾就这样开始了新的旅程，一旦开始就没法结束，也不能结束，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本书足够支撑他走多久，也许每个孤独的夜晚，在路边的路灯三三两两的亮起来的时候，走廊里的灯熄灭的时候，或者在她的的电脑屏幕再次亮起来的时候，那些隐隐约约的蚊子的嗡嗡声消失，降落在他头顶的灰白墙壁的时候，跃跃欲试地摩挲着翅膀和尖利的口器，准备在挣钱皮肤上来一口，吸一顿的时候，郑乾才会把自己投身到那些黑色的文字，带着豆绿色的背景，音影的光线，让他眼睛干涩，胳膊酸痛，他得从一侧再翻到另一侧，然后开始长长的阅读，有时候他会大排一下大腿，爆一句粗口，真NB，然后满含热泪地在读一遍，然后叫一声，继续看下去，这是无数个黑夜最熟悉的画面，也是最近以来郑乾为数不多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