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态最是无奈

人生百态最是无奈

什么时候开始失落了

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了

在你们眼里

是不是觉得我麻烦了

什么时候开始担心了

没完成的事儿就要离开了

有时候会害怕

是不是会觉得我没用了

我走着走着感觉累了

我说着说着好像忘了

我睡着睡着梦见你们了

可我醒来你们不在身边呀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耳机里不断循环着汪苏泷的这首时间的美，记忆的闸门被打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个每天手里拿着收音机，听着那些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戏曲的佝偻背影。是那个每天晚餐都会坐在桌子前慢悠悠喝着白酒身影。是那个每晚睡觉之前都会虔诚祷告一番的身影……这个身影是我爷爷。

年底接到姑姑的电话，说爷爷感冒了，咳嗽得厉害，一直在挂水，我们在电话里嘱咐姑姑让爷爷多喝点开水，穿厚点。爷爷近两年来，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左腿由于常年的骨质增生，支撑不起整个身体的力量，抬起来很费力，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一个小小的上坡要走好一会儿，我隔着很远就能知道是他，他走路带有重重的拖声。在外面冷风一吹，或者出了点汗没来得及换衣服，立马就会感冒发烧。这次爷爷去挂水我们也没当回事，想着很快就好了。我们回家已经是在几天以后了，爷爷看见我们回来很开心精神也不错，只是偶尔咳嗽一两下，声音还有些沙哑。晚上睡觉，迷迷糊糊的听见爷爷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披着衣服走到楼下，推看门打开灯，爷爷靠坐在床上，披着衣服剧烈的咳嗽着，每次咳嗽身体都会微微颤抖的往前倾，我给他倒了杯开水，他朝我拜拜手“没事，你去睡觉不要管我，我喝点水一会儿就好了。”折腾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清晨爸爸不放心，着爷爷去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年底气温很低，生病的人很多，多数是一些抵抗力比较差的老人和孩子，放射科外面的走廊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断断续续传来咳嗽，吸鼻子及孩子哭闹的嘈杂声，过了很久才看到墙上显示屏里终于出现了爷爷的名字，爸爸慢慢扶起爷爷。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去他的衣服，在没有厚厚外衣的包裹下，单穿一件保暖衣的爷爷很瘦，好似一阵就能把他吹跑。检查结果出来，X光片显示爷爷右肺上叶有一小块阴影，这是我们所有人没想到的，我们以为爷爷顶多也就是个支气管炎，接着CT结果也出来，看着医生若有所思的表情，我们知道情况可能不太好。医生建议去武汉进一步检查，接着我们去了湖北肿瘤医院，去了两趟都是徒劳，第一次去是周六医院放假了，第二次去，检查科放年假了。

那天和爸爸一起去银行取钱，ATM机前排队的人都挤到了外面，爸爸排着队我站在他边上，抬起头看着他，“爸，我害怕，万一爷爷的病很严重怎么办。”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不要想太多，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吓自己。”

“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怎么样了，我也只能尽力带他去治”爸爸安慰的说，他表面看起来镇定自若，我从他的眼睛里还是看见了担心和难过，他承受的远比我要多的多。第二次去武汉的前天晚上，十二点多我手机没电了去他卧室拿充电器，我以为他早已经睡着了，第二天要早起去武汉，推开卧室的门，漆黑一片，靠近床头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虽然只是扫了一眼还是可以发现他的手指正在一些和爷爷病情有关和医院有关的资料的网页上滑动。看到我走近他顺手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我关上门时他还叮嘱我早点睡觉不要熬夜。我知道他肯定是怕我担心。那段时间我很敏感极度缺乏安全感，晚上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着大家合家欢乐洋溢着开心和快乐，我总觉得很违和，会不自觉地拿被子盖住头躲在房间里悄悄的哭，我怕爷爷看到我伤心他会难过，我怕爸爸知道会担心，我眼神呆滞的望着天花板，我在想爷爷真的真的要离开我们了吗，我同学们一个个接二连三的约我出去玩，我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热闹是他们的不属于我。

在家那段时间每天上午爸爸都会送我去陪爷爷挂水，细细的针管每天都会扎进爷爷的手背，不用握紧拳头就可以看见他手背上青筋暴起，皮肤像是风吹干了的木乃伊，他靠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输液室里正在播放的电视剧，这一幕似曾相识，小时候生病爷爷带我去挂水，爷爷抱着我坐在他腿上，我们一起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里播放的西游记，不同的是现在生病的是爷爷。好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爷爷看到我们都在家心情很好，他的状态开始慢慢好转了，咳嗽声渐渐少了，晚上也可以安稳的睡上几个小时，表面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每天还是要定时大把大把的吞下那些不同医院开回来的药丸。

年后爸爸又带着爷爷辗转了几个医院，得到的答案都是鉴于爷爷年纪大了，建议不要折腾保守观察，三个月后进行复查。于是开始了漫长的三个月的等待。

清明回家扫墓，爷爷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还是闲不住房前屋后的忙活着，早上我们还没起来他就已经把家里窗户的玻璃桌子凳子都擦了一遍。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是有信仰的人才不会那么惧怕生死，但在生死面前人人还是怀有敬畏之心的。爷爷的信仰在于他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每个星期天都会雷打不动去教堂做礼拜。去之前会在家里洗漱干净换上整洁朴素的衣服。坐在礼堂里听着牧师讲解圣经，爷爷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我不知道他听懂还是没听懂，从他洋溢的微笑中可以看出他很开心，这样就够了。好在教堂离家不远，就在斜后方几百米的位置，这样每星期爷爷就不用跑很远。

三个月也已经悄然无息过去了一大半，我心里很矛盾复杂，既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又希望时间能够静止。想要三个月后赶紧知道检查结果，又害怕结果令我失望。爷爷很淡然，没有太多的思想压力，他总是信奉生死是早已注定好了的，一生有多长在你出生那刻就注定了，无所谓怕不怕，该来的迟早会来。深夜来袭我想爷爷还是有些无奈的，毕竟一天就又这么过去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时光一天天消耗，人生的尽头总归是越来越近了。怕又怎样，不怕又怎样，人生百态最是无奈，也许这才是生活。

等待的时光是最难熬的，熬过黑夜黎明前曙光一定会来，我相信爷爷也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台湾作家龙应台曾说过，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见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以前不懂，现在觉得很有深意，一直以来爷爷都在默默地目送我们离家，我们也在目送爷爷一天天变老……

我们以为会永远陪伴我们的人，在渐渐老去。我们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们的关怀和体贴，在某个瞬间才惊觉，他们老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不见，只希望那个时候的到来晚点再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