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沽湖很多年后,如果能组织起一次同学聚会,我大概会嘻嘻哈哈地在饮下一杯酒后望着觥筹交错的景象感到一股无可遏制的惆怅 。
正文/西铭
毕业也挺长时间了,可从职场的角度来看,仍是一枚标准的菜鸟。
我跟朋友说,希望几年以后不要变成混日子的老油条,同时抱着照料好这副身体的小小期望,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落下毛病。
约莫记得,我小时候是没有上幼儿园的,乡村田垄间耍到将近八岁直接背个书包去读小学一年级。后来再从老家出来,转到教育更好的华东地区上学,前前后后读了十六年。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跳将出来,再来瞧这“十六年”,真觉着有点吓人。
要将一匹布染成既定颜色,只需丢下染缸,颜料自发从四面八方渗入,立即便见成效;如此反复浸染五六天,那颜料便融入布匹、互为一体。
在学校里按部就班地待上十六年,变成怎样的一个人不难想象。当然不能否定教育的作用,它籍一个完整而成熟的体系而将乳臭未干的幼童培养成遵纪守法、爱国敬业的公民,这已然算得上成功。但不得不说的是,当应试教育逐渐固化,公民外衣之下的个人,不免要被部分地忽视。
高等教育的最大任务,本该是在这珍贵的四五年内全力帮助大家从思想中消除个性教育缺失带来的滞涩与禁锢。可惜大学也没有取得普遍性的成功,于是需要转到社会上来,要求各人在毕业之后迅速地独立自主、自力更生。
二十二、二十三岁大学毕业晚吗?且瞧读研的人逐年增多,廿七廿八甚至三十岁再告别学校也不新鲜,出来混社会才二十出头照理是年轻得不像样(直至现在公司长我几岁的同事还不断地赞叹我的年轻)。
如今世界变化太快,知识、信息层出不穷,教育系统安排了十六年(加上学前教育得算成二十年)来让我们尽可能地多吸收、学习。这么多年时间,学的是够丰富的了,思维模式也据此形成。
奇怪的是,步入社会、参加工作后我们又被打破常规、发散思维,越是天马行空,越赢得满堂喝彩。这样的撕裂在参加工作后体会愈深。
观念的转变实在不容易。尤其是思维的惯性力比通常想象的更为强大且覆盖面广,它不仅体现在凭以赚钱的工作当中,更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因此,打破这一惯性,可能会是三十岁前最艰巨的任务。
古人讲“三十而立”,那是建立在人均寿命极短的基础上的,三十岁再不“立”的话整个人生全然没机会了。
现在大家可以活得更长,八十岁已经司空见惯,我老家那边有个长寿村因为拥有不少百岁老人而出名。
所以似乎四十岁再“立”起来才合理。
可偏偏现实不给你讲理。超过三十岁结婚严重点都是大逆不道,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几乎要受到家庭至社会的全方位谴责。看起来,三十多岁没抓住一个机遇取得令旁人瞩目的成就,这辈子就沦为平庸了。
财富已然成为公认的衡量尺度。这时候,“三十而立”的涵义已经彻彻底底被曲解。对应的年纪被曲解,“立”也单纯地演化成财富之立,根本不是“建立稳固的价值观、塑造独立自主的个体”那一个本意。
大学开始迷茫,大学后还迷茫,那再正常不过了。偶有焦虑之时,会自责是否大学完全虚度,怎么进入社会还左顾右盼、心神不定的——实话说,这是被迷乱的环境搅得乱了分寸,以至于将全部不愉快归因于自身的不努力。
诚然,我遁入社会的起手式算是失败的。并未明确一个清晰的使命,生活习惯仍旧是那么糟糕,想要读的书没有读,想要学习的技艺没有达到预期成果,工作也逐渐丧失热情而趋于冷淡,思想的滑坡十分明显,似乎更加比不上骋臆抒怀的大学时期了。就连乐观也没有办法长久地维系。
站稳脚跟只是第一步。在此期间,并不给家庭和社会带来额外的负担,这已然值得庆幸。真正要独立自主、在贡献中实现价值,那就是另外一个境界。
我并没有说:哦,还有十多年,放轻松。
——望向遥远的未来,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缥缈,因此松懈。
我也并没有说:过去几年你算是搞砸了,现在开始需要争分夺秒补上缺漏的功课为好。
——盯着琐屑的过去,有时候也会放大内心的焦虑和悔恨。
那没别的办法,只好凝视今天,将手头的事情一件一件码放整齐。第二天再重复这套动作。
最近高校开学,周末坐地铁出去明显见学生模样的人们增多。这无法不令我短暂坠入回忆的旋涡。
同时又想到,那些同侪们是否还好。大家的境况不一而足,有一些还保持着联系,有一些则是渺无音讯。
如果有机会,还是想跟他们聊聊,问问在毕业至今同样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苦涩和喜悦,失败和成就。以及最重要的,那稚嫩的价值观念是否受到新一轮猛烈的冲击。
很多年后,如果能组织起一次同学聚会,我大概会嘻嘻哈哈地在饮下一杯酒后望着觥筹交错的景象感到一股无可遏制的惆怅——原来,大家注定都是要跌入世俗的啊。
可我希望那股惆怅仅仅是一瞬。
因为在几十条人生脉络短暂地交汇的这当儿,我们会一边回忆着封存已久的青葱岁月,一边在世俗包裹的躯壳内突破出一些值得玩味的东西,让对方切实地知道,自己在这滚滚红尘中坚决地稳固了立身之本,勉强糊口也好,腰缠万贯也罢,都真正地成长为一个“个人”,实现少年鲜衣怒马的一二誓言。
边走边写的
西铭
20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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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铭,一个边走边写的青年,自诩理性乐观派,却不免偶尔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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