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帮凶

沉默的帮凶

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去小区附近的一个快餐店吃晚饭。这家店已经开了很久了，店不大，但是很干净，墙角半旧的空调送出清爽冰凉的风。

  点餐的小姑娘跟我差不多大，十八九岁，扎着低马尾，眼睛大而明亮，笑起来像博物馆里白瓷的福娃娃。点完餐不一会，她就把我的菜端了上来。

  夜色越来越深沉，店里的顾客也越来越多，小姑娘在一桌和一桌之间快速的穿梭，似乎一点也不疲惫，踩着细碎的步子，倒像在起舞。

  突然，隔壁的一桌传来一阵嘈杂，我寻声望过去，好像是一个男人和小服务员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了争吵。

  “我真的只收了一张五十”小姑娘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焦急的解释着什么。

  “我明明给了你一张一百的”对面的男的腆着肚子，一手夹着一个棕色的公文包，拿另一手的小指甲剔着后槽牙“刚刚才给的。”

  男人的声音很大，把四周吃饭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真的没有”她打开收银机想证明，里面的确没有一张一百块“你看，真的没有。”

  周围的人也伸着脖子看了一眼，的确里面都是些十块，二十的钱，这个饭店本来就因为实惠，受到附近住户的欢迎，很少会付一张一百的。

  男的扫了一眼钱箱，吐了一口剔出的残渣。“怎么的还打算赖账了？”他边说边用他那肥大油腻的手使劲的推了一下小服务员的肩膀“老子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钱，我砸了你这个店。”

  周围明眼人都看出来这男的就是来讹钱来啦，脸上都显露出鄙夷的神色。

  “先生，真的没有……”小服务员话还没说完，又被那男人用力的推了一下，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四周穿来一阵小声点惊呼。

  这个时候她明亮的眼睛眼中已经充满泪水了，她四处找寻，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帮她一把。一瞬间她的目光对上了我的目光，我却快速的躲闪开了，把头低下，假装我正在喝汤。

  饭店的老板出来了，他先扶起地上的小服务员，让她先离开了。然后笑着和男人打哈哈，最后从身上的钱包里掏出了一张一百块给他。

  拿到钱的男子得意的看了看四周，像个战无不胜的将军，使劲的踢倒了一个四角凳，昂着头离开了饭店。

  我没有吃下去的心情了，结账的时候，小服务员已经回来了，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我试图再去寻找她的眼睛，可是这一次，她却一直低着头，没有再看我一眼。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刚刚那个小服务员的眼睛，内心充满了羞耻感和屈辱感，甚至也想要为我的软弱和虚伪大哭一场。我知道小服务员是冤枉的，是被欺负的，而我却连扶起一个正确的人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我自以为是善良，勇气，正义就是让我沉默的选择成为那个讹钱的男人的同伙。

  不，也不仅仅是我和他们。老板难道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故意找茬，故意讹钱的吗？为什么他还是给了那个男人钱？也许在他看来是破财消灾，一百块钱就可以图个清净，省去不必要的麻烦。真实与否在他哪里的意义远没有这个来的重要。

  我又想起那个男人离开时高高在上的表情，一种更深的恐惧从我心里升起来。正是因为我们懦弱，我们胆小，我们不看事情的对错，只分析事情的利弊。我们首先想到的是破财消灾，而不是让真相水落石出。所以一些人选择医闹，选择蛮不讲理，选择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闹一闹最后总能落得个好处。

  而我们，一边咒骂这些人，一边双手奉上金银，全然没有想到这是我们种的因才结的果。

  我突然由恐惧变得迷茫了起来，不知道我能做一些什么，只是回到家中，拿起一只快要断水的笔，在纸上潦草写下几个字。

黄钟毁弃，瓦釜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