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寒冬腊月,北大教授、新文化运动先驱刘半农和学生商鸿逵,来到北平居仁里16号拜访一位老妪,随后与她一连聊了十几日,有意为其著书立传。
居仁里是当时有名的贫民窟,住的多是遭受遗弃的孤寡老人,体弱残疾的街头孤儿,还有年老色衰的风尘女子。而刘半农等人拜访的这名妇人,正是一个曾经倾倒四方,名扬海内外的美人。
刘半农后来在书中说:“中国有两个‘宝贝’,慈禧与赛金花,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一个卖国,一个卖身;一个可恨,一个可怜。”
一个大学教授对一代名妓如此同情,甚至为其写书,实在前所未有。胡适就说:“北大教授为妓女写传,还是史无前例。”从中亦足见赛金花一生的传奇色彩。
她是倚门卖笑的花船姑娘,也是春风得意的状元夫人。她是名声显赫的金花班主,也是救民水火的巾帼英雄。她是八卦报纸的新闻焦点,也是命运悲惨的贫穷寡妇。
作家张恨水的朋友,在一次茶会上见到58岁的赛金花,尽管人老珠黄,还是在双颊微微擦着胭脂,额头上仅有几道微痕,看上去五十岁都不到。
可张恨水的朋友回来后,还是惋惜地说:“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有白头。赛金花在三十年前死了就好了。”
张恨水笑道:“不然,白头宫女在,闲话说玄宗,不也是一件有趣的事吗?”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赛金花再度成为名人,来访者络绎不绝。知名文人和小报记者对她接连采访,遂使她的故事凭空多出了很多版本。
1935年,夏衍创作的话剧《赛金花》上演后,赛金花在庚子年保国安民的形象深入人心。该剧与当时救亡御侮的怒潮交汇,一时大受欢迎。
可是,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赛金花的晚年生活过得怎样,根本无人关心,人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爱国女英雄的人设,赛金花也看不到舞台上演员扮演的自己。
此时的赛金花早已穷困潦倒。她一开始还有微薄积蓄,后来就全靠零碎的接济。
一则《八角大洋难倒庚子勋臣赛二爷》的报道,进入民众视野,原来,她已经付不起一个月八角的房租,面对房东的控告与驱逐,只能默默忍受。谁还记得,这就是当年八大胡同的赛二爷?
经过法庭判决,没钱交租的赛金花,将于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端午节前迁出。
1936年12月4日,还没等流落街头,赛金花就在饥寒中去世了。她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多亏一些同乡发起募捐,才得以安葬在陶然亭,唯有枯木、霜雪相伴。
她的一生,到底幸还是不幸?不禁想起仓央嘉措的一首诗:
“那个女子
满身都是洗也洗不尽的春色
眸子闪处,花花草草
笑口开时,山山水水
但那块发光的松石
却折射着她一生的因缘
她坐在自己的深处避邪
起来后再把那些误解她的人白白错过
一挥手
六尘境界到处都是她撒出的花种”
当赛金花的传奇人生落幕,是非虚实,只留待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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