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闷热的空气不断地升腾，在艳阳的配合下仿佛正在执行绞刑，窒息，窒息的让人喘不过气。车厢窗外的图片一帧一帧的闪过，什么也没有留下，什么也不可能留下，我就是车厢中的一帧，静止，静止着供窗外的人揣摩。突然，一声嘹亮的啼哭惊醒了沉静的画面，就像误入池中的落石，迷梦里的闹钟，深夜里的惊雷，瞬间劈入了大脑，脑中的那层混沌瞬间散尽，让我如梦初醒，连续一周停顿的大脑也终于开始艰难运转。我迟钝的意识到，我失去了我的外公，那个，始终浑身笼罩着孤独的老人。

老屋

      走在还吮吸着露珠的小路上，远远看见笼在轻纱里的老屋，我逐渐停下了脚步，犹豫了，踟躇着。老屋变了，变得让我陌生，陌生到不敢靠近。那层由悲伤织成的轻纱下，我看见它苟延残喘的在向我求救，喘着粗气，气息一直蔓延到耳边，急促着，焦急着，但是，我只想逃跑。

        老屋，它曾是那样的鲜活。屋前有成群结队的鸡鸭，有跑来跑去的猫狗，有大片大片的绿竹林，也有总在门前抽着旱烟的外公，他总要用烟杆敲敲一旁的大石头边说旱烟比洋烟好边给跑累的我讲故事。当然也有满山遍野跑累了窝在外公身边轻嗅着烟草香痴迷于自己所无法经历的那些独属于老一辈人的世界的我。老屋细细地描绘着这一切，仿佛可以定格住什么似的。

        终于走进了熟悉又陌生的老屋，空气里弥漫着的却全是老屋最后的声音，悲哀，痛苦，绝望，挣扎。我，无能为力。

        拐进里屋，看见屋里唯一没有改变的陈设，我终于抓住了最后一点消逝的生命。慢慢坐在惯常陪着外公的椅子上，轻抚已然不再有人的床架，外公累了，他要歇歇了。

      记得离家前看见躺在床上枯瘦的老人，我不知所措，但却一直固执的认为在老屋门前的那个老人还会回来，他还会敲敲石头还会用他独特的缠绕着烟草气息的声音让我沉迷，甚至坚信着。即使我看出了他的孤独，即使我知道他累了，就像不堪重负的老屋一样。

      为着我的执念，我故作轻快地对虚弱的外公说：“外公，我也可以给你压岁钱了哦。”快昏睡过去的外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在我的帮助下艰难的坐了起来，苍老的脸上再次浮现了记忆里的光辉。我把钱叠了叠放在了他苍老无力的手上，他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虽然力量轻的让人忽视。嘴里低声的责备着：“做什么给我钱，你还没有工作呢。”我吸了吸鼻子笑着“那外公要等我工作了挣大钱养你。”外公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疲惫的躺回床上“好啊，好……”

        外公，说好的等我呢，怎么就只剩下了前口袋被压扁在烟盒里的嘲笑我的一抹红色了呢。外公，您第一次对我食言了呢，食言的让我痛苦。

老屋

      葬礼结束的那天，舅舅拍下了老屋被推倒的命运，我吞了两口饭什么都没说就下了桌子。

      老屋啊老屋，比起孤独的咀嚼那些回忆，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吧。没关系的，现实的无能为力，我会用记忆来补齐。

      看着面前努力哄着孩子的母亲，我终于找回了笑的本能。朝啼哭的孩子挥了挥手，孩子突然停下了哭声，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带着泪珠的双颊逐渐绽放出了美好。

      生命，你好，余生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