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沩山群雄
沩山灵祐禅师嗣法弟子众多,既有仰山慧寂、香严智闲、径山洪諲、灵云志勤这种禅宗功夫深厚弘法声势浩大的知名人士,也有一些弟子以自己独特的招数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下面我们就来看看这些禅师的独特招数吧。
一、延庆法端
法端禅师是灵祐禅师之法嗣,他从同庆寺佛学院毕业后,就来到了湖北襄阳市之延庆山弘法,所以江湖称之为延庆法端。
这一天,一个僧人问法端禅师道:“请问师父,蚯蚓斩为两段,两头俱动。佛性在阿那头?”
这个问题看起来是个两难问题,也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在正常情况下,一条蚯蚓从中间斩为两段,它不只是两头都要动,而且两头都会从断处重新长出失去的部分,从而神奇的从一条蚯蚓变为两条完整的蚯蚓。
那么问题就来了,一条蚯蚓活生生的变成了两条蚯蚓。如果原来的那条蚯蚓是妈妈的话,那么后来的两条蚯蚓中,哪条才是“真”的蚯蚓妈妈呢?
众生皆有佛性,而此佛性是唯一的。蚯蚓一变为二以后,那么原来本具的佛性究竟在哪头呢?
对于蚯蚓斩为两段佛性究竟在哪头的问题,前面也有人问过别的禅师。
我们先来回顾下别的禅师之回答。
有法师问景岑禅师道:“一只蚯蚓被斩为两段,而且两头都在动,请问佛性在哪一头?”
景岑禅师道:“动与不动,是何境界?”
胜光禅师问利踪禅师道:“我今天锄断了一条蚯蚓,蚯蚓两头俱动,不知性命在哪头?”
利踪禅师没有说话,而是提起锄头,向蚯蚓左头打一下,又向右头打一下,接着又向中间空处打一下,然后利踪禅师把锄头扔到一边就回寺院去了。
现在又有僧人问法端禅师道:“蚯蚓斩为两段,两头俱动。佛性在阿那头?”
法端禅师随即展开两手。
对比景岑禅师和利踪禅师之应对,法端禅师之作略,就更为简洁高妙些。
《华严经》中曰:“一切诸佛身,唯是一法身。”
《中观论》中曰:“不生不灭,不常不断,不一不异,不来不出。”
所以,法身是一,佛性是一,非二亦非三。
既如此,佛性岂可断为两头?佛性岂可在两头?
既如此,哪位师父又敢具体告诉你佛性究竟在哪头呢?
并且,当你问佛性在哪头之时,就意味着你原本完整的本性已经被别人之刀断为两头了。
所以,法端禅师也只能通过展开两手这种无法思量之动作,来截断学人之思量。以期学人能不跟随别人所动而动,从而回复到原本完整的“佛性”中去。
这个公案传到洞山良价禅师那里去后,良价禅师立即评唱道:“即今问的在阿那一头?”
明朝笑岩德宝禅师替法端禅师作答道:“但呼阇黎,僧若应诺,却问云端的在阿那一头?”
明末清初的慧云行盛禅师也替法端禅师作答道:“当这个僧人刚问完时,立即上前抓住他就打,并且一边打一边道:‘在这一头’。”
后来,法端禅师圆寂后,被朝廷敕与“绍真禅师”之谥号。
二、九峰慈慧
慈慧禅师还在沩山同庆寺学习的时候,这一天,灵祐禅师来到教室里给同学们上课道:“汝等诸人只得大机不得大用。”
慈慧禅师一听,从人群中抽身出来便扬长而去。
灵祐禅师看到有同学扬长而去,赶紧大声喊道:“慈慧,慈慧。”
慈慧禅师虽然听到师父在后面呼喊,不过根本就没搭理他,依旧大踏步的走出教室去了。
灵祐禅师看见后,不由得赞赏道:“此子堪为法器。”
你说我们只得大机不得大用,那我就用扬长而去让你看看我的大用呗。并且就算你在后面喊我也不起作用,我已经能自己作主了,岂可受人呼喊。
而这,才是千人万人呼喊不回罗笼不住之真实人啊,到此地步之人,自然会受到灵祐禅师之由衷赞叹了。
对于这个公案,唐末五代的保福从展禅师评唱道:“依俙似曲,失后忘前。”
明末清初的皓山智季禅师评唱道:“九峰抽身出去,是大用不是大用?沩山道此子堪为法器,是赏伊是罚伊?”
慈慧禅师拿到沩山同庆寺佛学院的毕业证书后,便想到江湖中去闯荡一番,于是来到方丈室给灵祐禅师辞行道:“慈慧辞违和尚,千里之外不离左右。”
灵祐禅师不禁动容道:“善为。”
千里之外不离左右之句,有两个意思。一是说自己永远都记得是你悉心教出来的学生,表示自己不忘本。二是幻身虽别,但是真心岂有分别来去?况且三界同一心,所以我之真心即便千里之外也是从不曾离开你之左右的。
弟子的这种话语,作为师父的灵祐禅师听到后,自然是会动容的。所以灵祐禅师殷勤叮嘱道,你要好自为之,多多保重啊。
三、法遇庵主
法遇庵主从沩山同庆寺佛学院毕业后,就来到了湖北蕲春县之三角山居住弘法。
唐朝末年,大唐王朝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荣光。各地军阀割据,并且随时在发生争夺地盘的战斗,弄得这些陷入战乱的地方社会混乱民不聊生。
这一天,一伙乱兵冲入三角山中进行抢掠。
带头的将领看见法遇庵主后,立即提着刀冲了过来恶狠狠的问道:“和尚有甚财宝?”
法遇庵主平静的道:“僧家之宝非君所宜。”
这个将领一愣,随即大声问道:“是何宝?”
这个将领话音刚落,法遇庵主随即冲着他振威一喝。
可是这个将领眼里和心里都只有世俗的财宝,又哪儿能领悟禅师一喝之宝呢。
所以,这个将领随即就把法遇庵主杀害了。
对于这个公案,历来都是众说纷纭的。
有的认为一个禅师和一个乱军头目说禅,无疑对牛弹琴。有的认为法遇庵主不能审时度势,看见乱军入山来了,应该及时躲避才是,如此也不至于白白丢掉性命。有的认为乱军头目滥杀出家人,这是不可赦免之重罪,一定会入无间地狱的。
不过,上述这些都是世俗之见。
既是禅师,其心思和作为,岂可用俗人之情去窥测和研判。
对于一个开悟禅师而言,富贵荣华成败得失乃至于生死存亡,岂可让其患得患失?岂可使其法地有所动?
所以,即使面对贼人和贼人之刀,法遇庵主依旧露出禅家本色在开示他。至于生死存亡,那就和天上那片飘去的浮云一样,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牵挂和惧怕的。
对于这个公案,明末清初的远门净柱禅师评唱道:“渠魁大似瞎眼波斯,焉能辨得真宝。三角不善深藏,未逢别者辙尔开拳。所以二俱有咎,一场懡㦬。当时待道是何宝?好与云:折脚铛,品字灶,无底钵盂,断鼻草鞋,汝若用得着,一任将去。使渠知我衲僧风味,放下夜叉心,突起菩萨面,也未可知。”
北宋洞山晓聪禅师作偈评唱道:
师将真宝济凶人,岂谓行恩反害身。
真宝与伊元不识,而今更是好诉贫。
南宋天目文礼禅师作偈评唱道:
庵僧真实济凶人,一喝分明出馐珍。
莫道贼魁非别者,当头雪刃用来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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