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冷冽来的太刺骨,整个村庄的上方笼罩着灰蒙蒙的空气,死气沉沉;几乎没有任何一抹绿色的存在,靠着村庄的山上,树木偶尔挂着几片枯叶,夏日里将道路完全遮挡的长草此刻也软塌塌的收回张扬的蔓藤,从远处看,山上只有灰黄色的土,还有偶尔烧过的黑色炭迹,若是多年前,冬季里,山上还是有绿色麦田的踪迹的,现如今,偶尔的生机来源于挂在树上无人采摘的柿子,红彤彤,但干瘪的。
312国道已经拓宽到四车道了,中间扎起来了高高的围栏,只在村口的位置劈开了斑马线,用来防止随处可横穿马路造成的意外事故,国道将原本连在一起的山和村庄实实在在的分开,给了一条分界线,用了一个类似C的弧线。国道在即将驶离村庄的位置和山丘之间形成了一条三角沟壑,沟壑里面有很多柿子树,核桃树,还有一些菜地,二十年前这里再农忙时节,总是很热闹,村民们在这里种地,摘果子,会分享自家的干粮,一起蹲在地边上聊些家长里短,开些荤段子然后捧腹大笑,小孩们则从这个树上窜到那个树上,争相比较谁摘得柿子更甜更红,谁在哪里发现了一树特大特红的野枣;这些年来,那条沟壑随着越来越多村民外出打工日渐萧条,更是因为国道的阻隔,变得阴暗晦气了些,不知不觉的,已经变成了一片墓地,偶尔只有几只乌鸦飞过。
夜幕降临的时候,三角沟壑里冒出了白烟,还有一些忽明忽暗的火星子,无不在提醒着今年的冬天,那里增加了一座新坟,两个穿着孝服的人正在给刚入土的老人烧着暖坟的柴火和冥币,之后两人磕头离开,一前一后从沟壑里那些看不清的地界边爬上国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辨认这地界不至于踩到别人家的地里去的,也许这是生活在这里的一种本能,一种潜意识;早上送葬的队伍从村头延申到村尾,浩浩荡荡,凄凉的唢呐声音在山里来回荡,最靠近坟墓的那些人大声的喊着,指挥着棺材的方向,人群声中,哭泣的声音几乎已经消失,距离坟墓两米多远的一片空地上,穿着白色孝服,戴着白色孝帽的那些年轻人,面无表情的烧着冥币,纸张,花圈,静静的跪着,19年前,还是这些年轻人,在同样的地方第一次体会亲人离世的悲痛;后面山头的小路上,还有几个穿着孝服的人,搀扶着另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慢慢的挪动着,想要加快步伐,腿脚却不听使唤,几次踉跄后,只好接受旁边搀扶的双手和拐杖,终于在封墓之前赶上了,他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没有眼泪,没有言语;封墓之后,人群渐渐散去,留下一群批红戴孝的子孙,抓一把新坟上的黄土,拿一快墓地的红砖头,捧着孝衣接着风水先生撒出的五谷土,各自散开,消失在村庄里各个隐藏的小路中,各自放置在自家的灶头柜下,先辈离世还要保佑子孙健康平安生活越来越红火。
村庄里的道路很少再看到泥泞,各种小道都铺上了水泥,家家户户的房子越盖越高,,大门大部分都是紧锁的,很少在看到聚拢在一起烤火打诨的场景,几个年轻人沿着不同的小道最终都走到了同一个荒凉的院子下面,抬头看上去,有一个大小不一石头堆砌的台阶,三五个人就坐在石头上,说起小时候得事情,聊起一起被马蜂追,一起偷核桃的事情,在每年的冬天都围绕着小小的火盆取暖,在这个小屋子里,喝着醪糟,烤着蛋柿;突然发现这石头怎么这么小,这道路怎么这么窄,这个院子已经真的没有人了,这个冬天,这个前后七八家的院子送走了最后一位老人,这个还是泥土屋的院子被周围的楼房映衬得格外小。
坐在石头上,屁股一会就凉透了,跺着脚缩着脖子,匆匆离开,这就是北方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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