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秋雨来临时,正是子夜时分,一片片黑乎乎湿漉漉的雨帘在阴凉的北方城市的上空低飞,静悄悄的。2020 正式进入冷季节的通告来了,雨水,让一座城市失去温度,人的思想也在有雨水的空气里浸泡的僵硬发凉,失去了敏锐的反应能力,沉沉的睡着,梦里的自己似乎流浪猫一样迷失在荒原废墟里。还好定了清晨的闹铃,铃声响时,感觉意识激灵着,只一下,便从虚空的梦境穿越到了现实。
窗外黑乎乎一片,看不见雨,只听得雨水的声音,像是在灌溉干涸的梯田,极轻灵的哗啦啦,害怕惊醒谁似的,小心翼翼的。
没多久,我就站在了瑜伽会馆最角落靠后的位置,开始 mysore。
教室里已经来了些许的人,教室里的温度被贴心的老师调高了,令人疑心当下的季节,每个人都安静,窗外的雨也不想打扰任何事任何物,落地的玻璃窗上全是哈气,热气腾腾的冒烟,一道道水痕滑下来,外面是一个白茫茫湿漉漉的世界。
因为冷,懒得炒菜,最近火锅吃多了,几组拜日下来,汗开始溢出,皮肤温热蒸腾,自己毫不设防的变成了一顿火锅,嗅的到身上咕咕冒着牛羊肉的气息,身体笨重,向后跳,只有 “ 砰 ” 一声的双脚撞地。
肌理纤维全是沉重,思维也是笨重,应该如何去解读诠释一个励志的故事却不去惊动笨重的身体?内心是满满的叹息。
继续练习,教室里的人明显的少了,接近假日又遇见坏天气,让人提不起劲。可我一向喜欢清净,这个教室在甬道的最里处,再走下去就是更衣室,来去的人少,平日也将自己放在最角落的位置,这些都符合自己的癖好,人再少些也期待每日里来,哪怕跑到这里来比划一下然后去垫子上睡觉,一个吸气,一个吐气,一个跳跃,只是几组展臂也是甘愿。
依稀之中,自己就是那匹古道西风里的瘦马,每日的一程 mysore,便是奔赴去寻大漠孤烟生命里一片一片的绿洲。似乎只有将希望未来寄托在每日锤炼僵硬且逐日衰老的躯体上才能朝着朝阳的方向,无怨无悔的走下去,再无后顾之忧的天荒地老的年轻下去。
拜日 A,拜日 B,自我的净化与学习;
站立前屈一,站立前屈二,沉思,冥想和呼吸;
三角伸展,三角扭转伸展,侧角伸展,我开始听见身体里血液奔腾的旋律;
双角 A,B, C, D,雨声和汗水的流淌声正好重叠合奏 ... ...
“ 正絮翩蝶舞,芳思交加。”
还好,流动的阿斯汤加,是朴素的旋律给身体下了蛊的音符,这份潜滋暗长的情绪,不会轻易被一场迷离的雨截断。
收回心神,凝睇自身,清晰认得出一颗收束着的 “ 乌佳依 ” 树正在来来回回的在浅土里生根发芽,期待有朝一日在微微倾斜的土地岩石上开花结果。
呼吸丰沛的气息,拥抱每一个节气,非常感性又理智的奔赴自己理想的远方,每一个吸气展臂都恍若原始部落善舞的女巫,以一颗最虔诚的心仰首张臂,两脚因探究地心深处潜藏的秘密而向下扎根,面对纤云飞星,银河迢迢的艰难,内心明白练习的是只有上苍与自己才懂的,一段关于灵魂的致辞。
哪里还顾得上自身世界之外的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很多时候,在 mysore 的行程中,都会恍惚的认为,我心脏搏跳的声音,只是为了在黝黑色的雨夜里厮杀,好有一日只身在浓荫蔽日的丛林里独自攀荡时,拥有无上的精神的自由。
mysore, 阿斯汤加,实际就是自己和另一个自己巧妙的栖息共宿在同一具躯体上,然后一起穿越荒蛮,独游探险;一次次看见希望,阳光;一次次在败退里沿着狭窄的生命之河渐行渐深,渐走渐远。看起来似乎是一场和这个世界毫无关系的秘密旅行,可是有一天若扑翅而飞,也足以发出震耳发聩的啸叫。
加强侧伸展,站立腿上提。
我想,我已没有办法安慰你,我的躯体,只能就这样深深的吸气,闭气,让天地的气息在肺叶里流转,撒进心脏几滴清晨的雨露之后,用无比顽强的意志力逼迫腐朽的叹息从鼻腔里呼出。
从此,冷雨,含有霜气的秋风以沉默而执着的姿态汩汩滔滔,奔流不息;然后用这种永恒的力量,将一切都变得不再是那么柔脆易碎。
向前穿,向后穿,反台,马里奇。
“ 有个地方,是蓦然无情的,在以前的时间,或者以后的时间的,一种幽光之中。”
教室里的空气愈发稀薄,大口的吐几次气,身上粘稠的汗水带着沉重的伤感,今天似乎没有比昨天好一点,今天比前天还差了一点,生命和练习一样,都漩涡样的高高低低,起起落落,每一刻,每一时,都不一样。
可是如果我们懂得弯腰行走,往下一直走,继续走 ... ...
下了一夜雨,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看见阳光,那会是一种召唤,节气的召唤,宣布一个季节的结束,一个季节的开始;这个召唤,是一首编织完美的安魂曲。
像雨后的清晨,午后,黄昏;像雨后的彩虹,就算在一片衰飒的气息中,也能让疲劳与空虚的灵魂开出流光溢彩的色泽,在这发冷的城市里沛然的流动,一个串联结束,一个串联开始,只要你一直往下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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