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王国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天一亮,我们的王国便隐形起来了,因为这是一个极不合法的国度:我们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受尊重,我们有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国民。“
“去吧,阿青,你也要开始飞了。这是你们血里头带来的,你们这群在这个岛上生长的野娃娃,你们的血里头就带着这股野劲儿,就好像这个岛上的台风地震一般。你们是一群失去了窝巢的青春鸟。如同一群越洋过海的海燕,只有拼命往前飞,最后飞到哪里,你们自己也不知道——”
初读白先勇先生的《孽子》,这样沉重的感觉之前好像也有过,《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金阁寺》,但是这本书又是那么不同,让我始终不能忘记那群青春鸟儿,可是书中的结局总是不尽如意,也许”情理之中“才是最悲哀的。
书中的李青,清秀,谨慎,稳重,爱着那个残破的家和苛责的父母,即使从来不被平等对待,还是宠爱着它的白瓷一样的弟弟,他是兄长,所以不能在母亲的臂弯里无知,他是这个青春鸟巢里普普通通的一个,却见证了几代人的传说。小玉的结局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一直被嘲笑的”樱花梦'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即使是在四个榻榻米大的储物间和咸鱼睡在一起,他想的却是穿上雪白的和服在簌簌的樱花下拍一张照片。他如愿以偿是因为纵然活在泥潭里也始终活得清醒。相比之下,老鼠和吴敏则是他们圈子里更为常态化的例子。老鼠偷窃成瘾,只是一种心理上的舒适,他甚至把偷来的东西又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吴敏太缺乏安全感,面对负过自己的张先生,他恨不起来,只是一味地把苦痛压到自己身上,甚至说出了”他需要我“这样的话,他需要通过服侍病卧在床的张先生来找到自己的存在感和价值。太痛苦了,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可能会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疾病,即使有的暴戾,有的温良。
有人问,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想要逃,阿凤是这样,阿青也是这样,明明在常人看来,龙子和俞先生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归属。也许这才是这个群体最大的不幸,因为不信任,因为不习惯。他们本就是昼伏夜出的鸟儿,又怎会轻易降落枝头,偶尔委身他人,天亮以后又不得不寻找新的寓所,那是第二天的饭钱,也是消磨漫长人生的一种趣味。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自己的生活,所以更加容易深陷其中。即使有一天有机会衣食无忧,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在各种公众场所下,就像戒烟者仍然会控制不住地颤抖的点燃烟一样,他们也会应了郭老的那句话,最终遍体鳞伤的飞回那个老巢。抑或者,只是自卑,”我从来没见过命这么贱的孩子“,真的有命这一说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让阿凤遇见龙子,明明自己什么都无法交付和给予,只有一条命了。
可是,他们不是没有心的怪物,像一头凶猛的小野兽,又像机警的小鹿。爱的那么热烈,血泊、象征你名字的纹身。爱的那么无奈,只有一个公园里的传说。
为什么不愿意走?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龙子把阿凤放在地下室里,即使搬来电视机、收音机种种玩意,终究还是金屋藏娇,他们的爱,可能也早就病态了。龙子说:”你一身的肮脏我替你舔干净,一身的毒我用眼泪替你洗掉。”但是终究无法救赎,而是走向毁灭。
随着社会的开放和各种影片、小说的兴起,人们对同性恋也持愈加包容的态度。也是是因为杠不过人,也许是因为怕被喷,也许是因为接受了同性之间美好的爱情,更多的人持有不赞成也不反对的中立态度,但是更多人了解到这个群体并努力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已经是一种宽容和进步了。白先勇先生写这本书的年代,社会还没有这么开放,白敢于正视自己,甚至写这本长篇献给“在最深最深的夜里,独自彷徨街头,无所归依的孩子们”,真的拥有不可多得的勇气。然而现在却反而出现了相反的论调,无脑的过度吹捧同性恋让很多无孔不入的自媒体有机可乘,观众看的是脸,是想象中的“耽美”,而现实中的大多数同性恋,因为普普通通,因为缺乏正确的关注,还是努力掩藏着自己。“腐女"可能是把同性恋推到社会眼前的 一个群体,也可能是让他们更加隐匿于人海的一个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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