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那树”》

《那树》，是著名作家王鼎钧先生的作品，也是我认字以来最早阅读的一篇文章。不过再读时觉得，读着读着，那树，好像是那人。难道，是我看错了？

那树，就在那个城市中，它象征着什么？其实谁也不知道，小朋友觉得它像一把绿色的伞，下雨天趁着雨还不大的时候在放学道上一路小跑，来到树下，那树啊，就为他撑开一把遮风避雨的“伞”，小朋友不再那么担心，尽管已经被淋湿了头发，仍然觉得安全了些。因为那树就像自己的爸爸，高大的身躯，为他遮风挡雨，粗壮的树干，为他留着依靠。于是他开始看着那树。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那树也在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然后，建设了心中的梦想，然后扬帆起航，再然后，来到了遥远的彼岸，见到了无数梦想中的人和事……他想的是那么的投入，以至于都忘了——雨已经停了，外面的夕阳里，孤单的屋檐下，残留的雨滴被夕阳渡上一层金黄的光芒，可爱，调皮，令人心生喜悦……

老婆婆觉得它像一个神灵，因为台风来的时候，她都默默前往那树的凹洞中上柱香，祈求平安。不过，并非只是在台风时期，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老婆婆拜山祭祀经过那树时，都要驻足，向树合掌膜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虔诚的样子令人感动。这老婆婆曾经是个军阀的家属，随着历史的变迁，辗转来到此地。她时常向着大海遥望——因为她家中的窗外，即是大海。房子为临海山坡上的高地，房顶被红漆渡着，夕阳里又时常被夕阳渡上金黄，隔着老远的船舶都能隐约而见。不过，老婆婆依然觉得自己心里抱有缺憾，她似乎欠下了什么难以追回的债。可她一直没说，就愿意默默地在这条那树伫立的道路上，年复一年地走过去，又走回来。

年轻人觉得他像一个动力，每当看到那树的影子被夕阳拖的沉醉时，他奔波的步伐就放慢了下来。他来到那树下，仔细端详起树根，然后又抬头观望树冠，树冠那么浓密，绿的那么深邃，就像一张温柔的怀抱，抚慰着他在茫茫人海中那颗孤独而不安的心灵，然后，他看够了，站起来，大步继续向前走，回家，或者继续去工作。他觉得树根给他动力，而树冠，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会永远留在他记忆深处，就好似慈母的笑容，亲切，温馨。

恋爱中的女人觉得他像一个鲜艳的模特，刚从女孩蜕变而来，迫不及待地想一展羽翼，被青春的疼痛折磨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解放，他的对象也许英俊潇洒，也许玉树临风，也许踏实稳重……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自己心有已经有了一席之地，闲暇时刻她常常想到他，失眠时刻她常常打电话给他，两个人一块去旅游，一块去烂漫，原来被遗忘的情人节现在竟然成了两个人的重要节日，问世间情为何物？一束花，一朵棉花糖，现在都是那么的甜蜜，甜蜜的让人羡慕。啊！这么多美好的幻想，她悄悄地在那树下自言自语道：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但她其实不经意之中，已经被那树悄悄听到了哟！

老头子觉得他像自己已经华年老去，青春不再。那老头子原来是个做买卖的，卖点自己屋后院子中长的莲雾，山竹，或者香蕉，偶尔从鱼贩子那搞一点海鲜来改变一下货品，让人耳目一新。老头子原来有个伴侣——老太太去年走了，他哭了很久，然后索性“关了”铺子，街上再也不见他摆摊，孩子再也听不见他沙哑略带苍老的吆喝——莲雾略……

老头子经常没事一个人躲到那树下，甚至是三更半夜，因为他觉得那树就像老太太，像自己的老伴，老伴呐，你要是还在，老头子我就不这么难受咧……呜咽中，漫漫长夜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吸了几斗烟草，那树却看到了满地的烟灰，薄薄的一层就像糖霜。秋天到了，那树，飘落了几片枯萎的黄叶，南国的秋季很少有落叶的树木，因为是亚热带。不过，那树，却不同。

那树后来不见了，人们因为一场意外，给它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这样，人们眼中的那树，成了遗迹，它最终被埋葬在一层又一层的水泥沙石之下，千万条根须啊，那是它的末梢神经，就这样，被遗弃了？树木无情？若无情，何生何长？人非草木？那心中何来阴影？马路是建设未来的，所以树就应该消失吧。忽然想起小学时代学过一篇课文——一条笔纸的道路从北方修到南方，但在中间某个地方弯成马蹄型，因为那旁边有一颗老树……树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他脚下的土地。因为那里，是许多人魂牵梦绕的故乡，也是它的故乡。

我没有见过那树，因为它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有多少舍不得，也得跟它再见。而这一别，就是永别。现在，如果别人有机会再去旧地重游，也只能是高楼大厦，甚至不一定是当年它伫立过的位置。而我，只能在文章中阅读到它，尽量展开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零一年的时候，《千与千寻》播出，但直到零六年，我才第一次看到它，开始不懂，后来逐渐被吸引，直到看得似懂非懂的地步，已经过了七年。而且重看了好多遍。情节极具魔幻而又现实，当然这是个人的胡想。后来再看《那树》时我突然觉得那树就像那人，那人就曾经站在这里，它凝神，它迷惘，它回眸，它沉思……

（人生就永远不知道，谁哪次不经意的跟你说了再见之后，就真的不会再见了。）

（我不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样凄凉，我不知道说声再见要这么坚强。）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经典句句扎心，扎的是我们随着岁月的脚步，而被遗忘后被迫去流浪的心。这么多年啦，寻找起来真不容易。无怪多少游子倾家荡产也要回到故乡。原来，他们内心真正向往的，就是故乡的那抹斜阳啊！斜阳里，阿妈望着在外面野了一天的小身影，唤一声“狗蛋”，多么亲切。锅中飘来糍粑的甜香，狗蛋趁着阿妈转身的空隙，伸手进锅里，哎呦一下，被烫着了。阿妈过来，给他架起一块糍粑，吹了吹，塞进脸上还挂着汗珠的小嘴巴里。小嘴巴咀嚼着，笑了……

那树，亦可是那人，我们追寻了多少年呐！呐喊穿过涛声，被埋葬在沙滩与贝壳中。岁月把的海岸线看老，海岸线把无数的梦想从这里送出去。那人那年，走过后，就没再回来过，日子总是很照顾人的，在你不经意之间，那人回来了。带来许多远方的故事与新东西，你瞬间就变成了朋友的焦点，因为大家对这些也没见过啊！居住在一个地方久了，就对外面产生渴望。旧房子里到处都是漏水的小窟窿，补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疲劳吧。沿阶的草儿在春雨浇灌下越发的碧绿，猫儿扑腾起了偶然到访的蜜蝶，屋内飘出味增汤的香气，让人觉得这一切，都是平常而乏味。

而春雨，不紧不慢地下着，春雾悠悠的朦胧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红衣少女穿着木屐走来，手中捧着风信子，她要去看外婆，外婆家住在桥的那边，是个酿酒的房子，外面挂着酿酒剩下的料糟，晴天娃娃在屋檐下孤单地飘着，风带着细雨把它打湿了。但它就能笑着，因为它知道，晴天就快来了。小女孩的心，充满幻想，她告诉外婆，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出海，去海的那边看看，外婆一辈子没出过海，如果一定要说海，那应该只是年轻的时候在海边和某个人的邂逅吧。她端出自己擅长的糯米糕，小女孩吃地香喷喷，然后抹一下嘴角上的渣子，望着外婆快乐地笑了。

再后来，有一年清明，芭蕉叶都被大雨击破了，从那之后，小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在这个酿酒的老屋前。老屋子周围有不少的四叶草，也有不少的蒲公英，谁知道这老屋曾经拥有过动人的故事，谁听过这老屋曾经拥有过快乐的笑声……这一切的一切，那树看着，它看的清清楚楚，因为在它的西面，就是老屋的院子，隔着窗望进去，老屋里留下少女的影子，似乎还在回荡。砖瓦墙上，还留着她的涂鸦——一幅牵着和外婆坐在船上乘风破浪，去海的那边看世界。

那树还知道，那个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亭亭玉立，跟随一搜轮船出海了，走得很长时间，都没再回来过……至少在它倒下之前，没见到她回来。

那树为什么被毁灭，难道人们不知道它的珍贵？

那树为什么要生长在这里，莫非是谁有意而为之？

树就是树，它移动不了，它任凭风吹雨打，日晒虫叮，无数的流星，从天空划过，但它不能合掌许愿，无数的蜻蜓，从春天苏醒，但它不能与其玩耍，因为它没有翅膀，更没有行走的足，它一生的足迹，只能停留在原地，而且不是原地待命，而是原地伫立，不得挪动一步，就似一个步兵，受到永远的站立命令，甚至干脆被判刑了吧——被判无期徒刑，站立的无期徒刑。

树或许不只是树，也是很多人的心中一个代号，或许很多年以后人们还会想起它。老婆婆，老头子，年轻人，恋爱中的女人，小女孩，小男孩，还有无数从它身边经过的那些人，他们，她们，它们……

他们都记得，你以为他们都是冷漠吗？心灵都是肉长的，血肉有情之品啊！心灵真是神奇的地方：故乡，在被遗忘了很久之后，又被重新拾起：那里有碧海蓝天，阳光沙滩，热带的植物茂盛，还有一棵树，那树，应该很大了吧……

其实那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它走了，带走了无数人童年的梦想，也带走了一代人的记忆，在它走之前，还梦见了曾经的一个人，他穿着长裳，手握锄子，把一颗绿色的种子放在泥土中，然后轻轻给它盖上土，浇了水，之后，就盼望着看它能一点点长大……可是一只鸟儿来了，它翻土找食儿时不经意刨出了它，因为长的可爱，就把它吞进腹内，然后，飞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由于有外皮的保护，它侥幸被鸟儿代谢了出来，随后，落在了这个地方的泥土缝隙中，直到现在。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是人，树是树，人亦可是树，树亦可是人……

树的只是人？我觉得更多的是留下那些“事迹”，有的名垂千古，有的臭名远扬，不管怎么样，总之有的就能成为历史，有的即是过往云烟，那树，也是那样吗？

这不得而知，

有多少人，经过那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又有多少那树，曾经在这里伫立过，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人，依旧在此。

还有多少时间都过了，往事如烟，沧海桑田，而那人，却迟迟未来……

城市里，水泥路下，无数的根须正在被闷死，它们最后的希望，一点点破灭，我们依然在马路上奔波，追逐自己的梦想，但当有一天，梦想终于实现了，回头驻足时，俨然发觉：时光留给我们的，还有多少？春季的脚步一点点靠近，又到了看鲜花怒放的节日了，小朋友穿着五颜六色的着装，跟着家长去赏花——走过公园的水泥路上，他问妈妈：“我长大了想去海的那边看看，可以吗？妈妈笑了，她说“可以啊，因为妈妈小时候，也想去海的那边看看，哦，对了，那时候啊，还有一棵树，一棵很大很大的树……”

那树，在这个地方消失了，但至少，在我心中，它还在。那不只是是一棵树，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一座丰碑，它带给我的，是一个神秘而伟大的——生命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