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局长送走组织部的同志，瞅了一眼卫生间的牌子，径直走进了三楼的男厕所。办公室李主任双手捧着笔记本，局促地站在门口不远处，路过的干部职工看他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一阵稀里哗啦的冲水声过后，辛局长出来了。李主任赶忙拧开门口洗手池的水龙头，开得有点大，水花四溅，打湿了他的头发，脸上也是。他尴尬地擦了一把脸，看着等在一旁的辛局长，说：“领导，您请！”
退到一旁的李主任有点纳闷儿：“如果刚刚辛局长是因为内急脸色不好看的话，这会儿也该阴转晴了。可是，怎么看起来更难看了。”
李主任从部队转业回来，就在局里担任办公室主任，已经三十多年了，伺候了不下十任局长，深喑官场之道，特别是在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更是特殊。不知道新领导的脾气，他只能处处小心，免得触了霉头。
辛局长洗手洗了有两分多钟，好像若有所思。等到他抬起身来，李主任忙递过去一张擦手纸巾。辛局长一边擦手一边往办公室走，李主任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姓李是吧？李主任——”辛局长坐在大办公桌后的真皮老板椅上，像是闭着眼睛思考了几秒钟，坐直了身体问到。
“是的，领导。您叫我小李就行。”李主任忙不迭地回到。
“那怎么行。你总比我要大吧？”辛局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接着说：“当务之急，有个事儿你记一下。”
李主任赶紧摊开笔记本，一副恭敬认真的样子。
“我想把咱们单位的这些标语都换一下，你拿个方案。有些地方，可以增加一些。比如走廊的窗户上，可以安上窗帘嘛！既能遮光，又美观，还能烘托一下机关的文化氛围。”
李主任又等了一会儿，见辛局长开始低头翻看桌上的文件，也不再说话，就说了一声：“您忙！我弄好了再请您把关。”说完，就退出去顺手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这时候，他隐约听见有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的声音。
回到办公室，李主任交代办公室的小苏赶紧拿个标语更换方案，然后自己就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寻思：“这个新来的局长可不好伺候，这个方案不好弄，看来今天晚上非要加班不可。”
第二天一大早，八点还差一刻，李主任就等在了局长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加班写出来的机关标语优化方案。
辛局长看了一眼红眼睛黑眼圈的李主任，说了句：“写好了？”
李主任将方案放到局长面前的桌子上，说：“加了个班，您看看，哪儿不行，我再去改。”
辛局长翻开足足有6页的方案，只看了一眼，就随手往旁边一推说：“意义背景写了一大堆，关键的东西没有啊！”
李主任拿过方案，连声说：“对不起，那我回去再改改。”
回到办公室，李主任心里还是一头雾水，额头上还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小苏刚好进来，看了李主任一眼就说：“主任，您这么热啊！我打开空调吧！”
吹着空调的冷风，李主任的思路渐渐清晰。他叫过小苏，说：“你把方案的背景意义和指导思想删了。”小苏一边删一边说：“李主任，都删了？那这方案可少了许多份量啊！站位上也低了。”
“你懂什么？让你删赶紧删，辛局长还等着看呢！另外，你再从网上找一些新颖一点的标语，材质也要再高档一点，一定要高大上，懂吗？”李主任笃定这位辛局长一定是个要好的人，看他的穿着就能看出来，都是名牌。
小苏一边改材料一边嘟囔：“原来的赵局长可一直强调讲政治，要节约。”
“嘟囔什么呢？你。这回可是辛局长，你可要机灵一点儿！”李主任加重了语气。
快下班的时候，李主任把改好的方案拿去让局长过目，局长也只是比原来多看了两眼就给扔了出来。还说：“你们办公室就是这么写材料的？没重点，没新意。”说完，自己先一抬脚出了办公室，丢下一句：“下午上班改好给我。帮我把门带上。”
“怎么啦？李主任，看你垂头丧气的。”杨副局长正要下班，看见李主任从三楼没精打采地下来，就问到。
“能怎样？中午又要加班。”他晃了晃手里的材料说。“辛局长来了就要换标语，让我拿个方案，昨天加了一晚上的班，今天又改了一上午，还是没通过。”
杨副局长接过方案翻了一下，说：“挺好的啊，条理清晰，语句通顺，该考虑的也都考虑到了。没道理通不过啊！”他把方案递给李主任，又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局里这么多重点工作等着做，他干嘛先烧这把火？你想过没？”
等到杨副局长走了，李主任回到办公室，看到小苏也还没走。看到李主任的表情，小苏就知道方案又被枪毙了，赶紧打开刚关上的电脑。
“小苏，你先别慌着改，先订个外卖。”说完，他突然一阵内急，这一上午他还没顾得上去卫生间。
方便完之后，他身上一阵轻松。抬头看到墙上的标语，突然灵光一闪，顾不得洗手就跑回办公室。一进门就冲着小苏说：“我知道咋改了，赶紧打开那个方案。”
小苏不情愿地说：“外卖马上来了，咱吃完再改嘛……”
“快快快！马上就完，改完再吃。”李主任没等小苏说完，催他赶紧打开文档。
看着小苏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出——卫生间标语更换为：贴近文明，靠近方便。他满意地点点头，说：“妥了！打印一份，保存好。准备吃饭，回家！”
小苏一脸懵逼地问：“李主任，不用加班了？就改这一句就行了吗？”
李主任一脸神秘地说：“听我的没错。”说完，又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上了次厕所就大变脸呢！”
吃饭的时候，小苏一个劲儿地向李主任询问事情的原委，李主任拗不过他的再三纠缠，对他说：“你说咱们辛局长叫啥名儿？”
“辛向前啊！”小苏脱口而出。旋即，他又大声“哦！”了一声，接着说：“我知道了——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说着，又爆了一句粗口：“我去——”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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