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朋友圈被一篇《卖米》的文章疯狂刷屏。作者是北大才女张培祥,笔名飞花。在这篇小说的背后,往深处看,有一段更令人心酸的故事。
张培祥出生在湖南醴陵农村,家里条件非常不好,贫苦度日,常年生活在温饱线以下。但张培祥很争气,不仅学习好,而且非常有才华。在北大学习期间,笔耕不辍,写出了许多好文章。
如果按照这条路走下去,她将迎来一次改变自己改变家庭命运的机会。但是天妒英才,在人生最好的年华里,张培祥不幸患上白血病,而且最终不治,于2003年8与27日去世,年仅24岁。
飞花因病早逝是一件令人痛惜扼腕的事。但她小说中所描写的贫穷状况,在当时的中国农村很普遍。就连飞花自己也说,卖米不是小说,里面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真实的。
我同飞花一样,也出生在贫穷的山村,虽然没有卖过米,但同样跟随父亲去镇上粮站卖过稻谷,卖过麦子和玉米。同样见识过父亲为了一毛钱跟粮站的人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又忍不住低下头求人家收购的情形。
那种感觉无法用文字来表达,就是人家看你老实,看你好欺负,晓得你不会把一百多斤的粮食再挑回去,故意压价让你求他,觉得高你一等,比你优越比你牛的盛气凌人嘴脸,还不忘从中捞点好处,至今想起来仍觉鼻子一酸。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农村,非常现实。
细细算起来,我家卖过不少东西。为了生存下去,为了养活我们,父母做过太多辛苦的事情。采茶养蚕种粮食等这些基本农活,咱就不说,光挑几件一般人家不大做的事情来讲讲。
有一年,我家种西红柿,栽满半个田,有几千棵的样子。西红柿肯结果实,每株都挂满成年男人拳头大小的西红柿,要用竹棍子给支起来,否则根茎承受不住,都趴到在地上。结果,当年西红柿大跌价,根本卖不掉,一毛钱一斤都没人收。
西红柿成熟起来很快,我家每天都能采好几百斤。父亲只好每天清早跳着两筐西红柿下乡卖,来回走几十里山路。但多数时候也卖不掉,送人第一次有人要,送多了人家也不好意思收。最后,人也吃不完,猪也吃不完,只能整筐整筐倒掉。
我家养过十多年的老母猪,每年生两窝猪仔,一次十四五只,最后能活下十来只小猪仔就算不错。早些年,母猪发情时,要去赶公猪过来配种。公猪一般由专人饲养,方圆几十里就那么一户。
父亲清早去人家赶猪,又是十几里路。赶到猪圈里,让它们交流感情,好好配合。如果交流得好,一次也许就成。如果交流不好,闹点小矛盾小摩擦,两天也不一定,甚至过段时间还得再来一次。公猪配种期间,得好吃好喝伺候着,还得给养猪人辛苦费。
后来农技站传授人工配种,用一根大注射器,一截长橡胶管,直接把猪精子打进老母猪的子宫里。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人工配种,大大提高了受孕成功率,减少人力成本。只不过,公猪的下场就惨了,要么阉割,要么直接杀掉。不过,在我看来,这两者也差不多。
猪肉值钱的时候,小猪仔七八块一斤,别人抢着要。猪肉不值钱的时候,十块钱一头,还得搭上一顿丰盛的早餐,给来捉猪的乡邻吃。在我们老家,早餐和晚餐一样,是当正餐吃的。
母亲熬过麦芽糖。那时候家里种小麦,也有大麦和玉米,红芋也家家都有。父亲先把小麦大麦洗净,浸泡一夜以后捞出,放在箩筐里,每天浇水,等三四天麦子发芽长出来,洗净剁碎,和事先已经蒸熟的玉米红芋一起搅拌均匀,有时候也放一点糯米,味道更加香甜。
加热发酵小半天时间,拿过年打豆腐用的豆腐架子沥出汁液,老家话叫糖稀,再放到大锅里熬。一开始火要大,尽量煮去糖稀中的水汽。煮的过程中,要拿专门的棍子不停地搅动,防止锅底结块烧糊。烧糊了味道就不好闻,吃起来一股焦糊味。这个过程很漫长,也最累人。我小时候帮着搅过,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手臂酸麻。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坐到灶下把火。
熬好后放到木桶里冷却。木桶里事先撒过一层熟糯米粉,防止糖稀黏住桶底。第二天一早,母亲将已经成型的麦芽糖敲碎,装到背箩里,到隔壁村子去换。
那时候的农村,穷得很。小孩根本没钱买零食,但是又想吃,怎么办。只得以物换物,用麦子玉米海带换糖吃。我记忆最深的是一种豆制品,方言叫蛋白肉。母亲换回来好多,印象特别深刻。
父亲还扯过手工挂面,细细长长的,晒在天井和稻场上。那时候我小,常常在几个面架子里穿过来跑过去,惹得父亲一顿鬼抽。扯好的挂面,有人上门来换。乡下做寿送礼,都要送面,偶尔自己家里也要吃面条,就到我家来换。
当时扯挂面,根本挣不到钱,人家都拿自家麦子来换。四斤麦子换一斤面条,我记得大概是这样的兑换方式。细算起来,四斤麦子,也只能扯一斤面条。我们挣点什么呢,也就是挣点麦麸来喂猪。每次磨面粉的时候,父母亲还得挑着成百斤的麦子,去十几里外的斑竹磨粉场去磨。
虽然家里扯面,但我们都舍不得吃。偶尔嘴馋,就把面筷子上黏住的面头子拿出来,少油炒着吃,味道很香。至今想起来,仍然要吞口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