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长指甲似的在椅背上戳戳画画,电影还没结束,她便静悄悄地退场了,退到卫生间,镜子里没涂口红的嘴巴突然裂开一道口子,血萌芽似地把下唇糊满,显现出好看的颜色,血还在继续流着,她凶狠地抿了一下嘴巴,唇上终于出现漂亮的颜色,她大力地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却是一副无知的表情,洗手台上丢来一个蓝色的抹布,一个老大爷说,闺女,疼吧?擦一下?那肯定是他用来擦汗的抹布,上面的绒毛都快磨秃了,蓝便是猜出来的蓝,她轻轻地用满是汗骚的毛巾朝嘴上蘸了一下,唇色便晕染得更好看,早知道就自己掰道口子了,今天偶遇他的时候居然让他看见自己忘涂口红的模样,一直都骄傲惯了的她怎么能忍受这种失误呢?这份骄傲便只能用她一个人中途退场来支撑了。
她往麦田的方向走,路边的景色被空无一人衬托得荒凉,秋收的季节让一切景色都呈现出一种褪色的颓废的寂寥,她面前乍现一伙人举着牌子,上面染着“纪念哥哥”,“哥哥”便是消失了多年的张国荣,一眨眼这么多年了,还能被人记得,真好啊,在不知名的世界里,他还能以另外一种姿态存在着。人群熙熙攘攘在排练,空旷的山谷盛着这一抹喧嚣,空旷便显出另一种寂寥。
真是个静悄悄的旅途,还是只能一个人走,麦田被收割乱七八糟,像大爷胡乱修剪过的头顶,烂黄烂黄,枯黄枯黄,她一瞬间不知道从哪里走,那不是她想要的麦田,那不是她记忆中的麦田,她现在要去哪里呢?去她念了很久的雪山吗?她刚从那里回来,像卸甲归田一般渴望回到故乡的怀抱,可见这娘不娘,老子不老子的地方,她失了一瞬间的神,回去?回哪里去?去?去哪里?
她拖着步子像在嗅路的年迈老狗一样,东南西北乱缠着自己的腿,便是有气无力的朝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踏过去了,那是她不愿意再回去的雪山之巅的方向,那是她不得不回去的雪山之巅的方向。
她在旅途中路过一场葬礼,失了女儿的妈妈脸上是没有表情的认命,任卷起肮脏的秋风一刀一刀地刮在身上,脸上,她想就这样立在四季里不悲不喜。灵桌上摆放的一张笑靥如花的黑白照,照片中女孩不谙世事的笑,笑得周边都失了颜色,女孩违背世界的美,美得方圆一片空洞,她听到妈妈的唇在说“她是带着她的梦想走的,走得幸福。”
她的梦想?
她从别人的嘴里读到了女孩的生平,这个拥有梦想的女孩死于一次翼装飞行,她用她的毕生来诠释自由和飞翔的感觉,他们说她是一个有灵气的女孩,早就料到了这次比赛的凶多吉少,却依然带着伤口去参加,她的伤口大大小小多多少少在她的眼里不是伤口,而是一种日常,一种纪念,她带着纪念走的,也把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带走了。
我爱你,她盯着照片里的女孩说,我记得你说过,你永远热爱这个世界,你看,你会一直笑得那么灿烂,而我却只能看着自己慢慢变老了。
我爱你,你永远热爱这个世界,我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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