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晓言抱着一摞英语错题本去往办公室。
上楼梯时,小腿前骨的痒意又发作了。平时坐在教室里,上课、写作业,感到痒意挠心,她便习惯了对着腿骨一阵敲捶,会好很多。再不济,她就把左腿半抬起来,使劲地朝前抻,直到痒意消失。
而这次上楼,左小腿一发力,那之前发痒的骨节点,竟又瞬时传出了一阵刺痛感。晓言纳闷,对自己奇怪的症状很是不解。
下学期就体育中考了,你要怎么疼都行吧,别影响我跑步就好。练跑的时候,小腿就从来未痒痛过,晓言是由此,得来的放心。
“晓言,你好啊。”
海译慢跑着上楼,从旁轻轻越过晓言,也将她抱着的作业本,顺势搂过。
“嗨。”女孩抬头。几乎碰见每一个人,她都是以“嗨”开头,这是间接给自己反应的时间。
两人之后又是无言。为了打破昨日留下的尴尬,她开始左思右想地找寻话题。
“……你的校服上,长胎记了吗?”
“嗯?”海译回头,脸上一闪而逝的绯红。
“为什么这个标记,别人没有,你却有?”
女孩指了指,海译校领后面的图案,是一个黑色水笔印迹晰明的圆徽图案。不大不小,衣领微微掀开,便能看见。
海译笑道:“那是我自己画上去的。
“因为宿舍里,大家的校服都晾在一起,容易混淆,所以画个标记,好认。”
“噢……”晓言假装明白过来。
她悄悄看看自己的袖口,那极其不显眼处,也有一个标记――“譯”。
寒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修课间,走廊上。
季海译后背斜靠着阳台,与同伴们谈笑着。晓言找一个角落边,脱下眼镜,也想吹吹风,歇一歇眼。
“晓言,”海译来到女孩身旁,发现她不戴眼镜的双眸,显得大而秀婉。
“嗨。”女孩转过头,温温地笑。
“晓言,你看,有很多星星欸。”海译仰头,下颚骨线,喉颈线,肩肌线,骨形线条一贯呵成,棱烈而清朗。
“真的吗?哪里?”晓言戴上300度的眼镜。
“这边有两颗,还有那里,那边也有一颗……”
“哪里啊,为什么我只看到一颗呢?”晓言扶扶眼镜,集中注意力,看往海译指的每一个方向。
“在那边,有看到吗?在教务楼顶上那边,有好多哇……”
晓言皱起眉,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眼镜,可能是度数不够了。
“噢,我看到了。”晓言嘻笑道。其实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不想让男孩儿扫兴。
“你的视力多少度?”
“两只眼睛都5.2,你呢?”
“可深了。”晓言想,真羡慕,这视力,快能跟火眼金睛比了。
“晓言,你看,那边还有一颗!1、2、3、4、5、6、7颗,8颗……”
晓言一边扶眼镜搜寻着,一边回应着。他就站在我的旁边,比任何时候还要近。动作要是再大点儿,就能蹭到彼此的校服了。我真是有够呆,只能傻傻应着他数到的星星,这样一点都不浪漫。但挺有趣,心里想,便满足了。
“晓言,我们要下学期再见了。”
海译突然地说。
2.
初三的寒假短短十二天。大家把寒假作业都搬回家里,就等于是每天的作业,换个地方写而已。晓言每天呆在家中,除了把每个时段的家务做完,就是以学习为由,把自己搁在房间里。尤其父母亲在家时,女孩几乎不经过客厅,在他们的面前,手脚总会放置无措。连吃饭,都几近零沟通。
难熬的时候,晓言就看看日历。数着数着,日子便过去了。再回到教室走廊,那晚的夜空,男孩低下温热脸庞,眸里峻肃的言语,言犹在耳,恍如昨日。
新的学期,晓言给自己制订了新的目标。语文105,数学100,英语110,物理化学各85,政治历史各40,还有体育48分。
其他学科再加把劲,冲一冲,差距还是有望赶上的。但数学和物化,则有些天方夜谭了。晓言又想着,要不把物理和化学的目标分改低点儿?看看物化卷子的应用题,你这理科小白,怎么可能会有,把科学事物理解通透的那一天?能顺利拿到75,就算很不错了吧。
80,顶多80吧,算你若能走运,多做对一道步骤或选择题!就80了,不可能再多的。
你不是吧,真对自己抱那么大希望?!
目标目标,就是通过怀抱希望,带来给自己向前冲的信心嘛。85怎么了?其实还只是中等水平好不好。我知道就算是中等水平,自己也还差得天壤之别。
但是,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的。
我必须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了,谁?还能给我想要的明天?于是,晓言把目标分数定好,斩钉截铁地将它贴在课桌右上方。
课间操结束,海译照常地走在女孩前面。人潮里的阳光涌来挤去,两个人的距离,却也不会被轻易地拉开。
“晓言,你想上哪所高中?”楼梯间,海译突然转身,对女孩问。
“我想考南中,或艺中。”
南中几乎是每个初三学子的头号目标,是在本市口碑历历的重点高中。艺中的分数线比南中的要稍低一些,晓言尤其想冲一冲艺中,因为它有专门的艺考班。或许晓言的文化科越来越难学开窍,那么将来还能多准备另一条路,考上才艺类的大学,做一名舞蹈员。晓言从小便对舞蹈显露出由衷的热爱,可青春期的发育,导致她的体重只升不减,梦想,也就只能因自卑而藏匿起来了。
“听他们说,你已经被确定了,以体育生的名额保送去南中。”晓言替海译高兴。
“是的。但文化分也不能落后才行。总之,我们都好好努力。”
海译沉稳地说完,便离去了。
晓言和粒怡,都不是性情粘人的女生。自从初三不同班后,两人的来往便少了很多。因此,偶尔碰到的相聚谈心,使两个女孩,心中都倍加珍惜。
与辛粒怡在一起,从来不缺话题。她总会给你讲很多关于班里的事,关于她学习的事,还关于家里的琐事,还有家里远房亲戚的事……有时候触及到粒怡的烦恼,虽然晓言没能在根本上帮到她,但仍然一人愿唠,一人愿听。
粒怡能在起点一路唠嗑,到终点直至分开,晓言则常是侧耳倾听,点头应答,偶尔插些自己的想法或故事,又或两人一言不合便来梗玩笑。无言之时,彼此亦是沉默得舒服。
晓言时常会想,跟辛粒怡在一起的时光,虽然尤其短暂,但却是初三一年的煎熬难过中,最有效的忘忧解药。
初三的乍春,粒怡一如野草般,长到了一米七一,而晓言仍温吞吞地,徘徊在一米五九和一米六之间。
“你还是别离我太近了。”晓言轻轻把身边的粒怡推开半米。她们俩海拔差得,不是几厘米,而是一个十位数啊。
“叫你又含胸!”粒怡不但没理会她的要求,还立即弹了回来,重重拍一下晓言的背,无故找茬。
晓言吃痛,假装来气,“我含胸而已。你简直驼背了好不好。”她把刚刚那一掌还了回去,接着讽笑道,“而且还是――没有的情况下驼?”
辛粒怡气急,瞅瞅自己,一时语塞。回嘴:“没办法,我高嘛。还不是为了和某人凑合着走,照顾她的海拔,才驼的背……”
“再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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