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最难面对的时刻,终于来临。
她微睁开眼,母亲站在身旁,正处于了解状况的时间里。母亲看看水盆里的血渍,和那好几把工具,接着又挽起女儿虚弱的左手,看到那似乎沉寂了半个世纪的暗色血口……
晓言,终于还是耐不住羞愧的心,干起了自己最擅长的事情――逃避。她很没用地侧过身去,面向床的墙壁。把背面孤立无垠的沙漠,留给了母亲。
而母亲,似乎也很擅长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无从表达。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也没有气愤,甚至没有伤心。或许母亲当时是以为,自己竟还在看一部电视剧,可这一些屏幕里才会有的画面,怎可能就这么生动地,踊跃在自己眼前?
母亲静默地反应了数十秒,才难以相信地道出一句:
“晓言,你,怎么了?”
无措如晓言,已在另一边颤抖成了泪人……
母亲从药店里,买回来药与纱布。
清理伤口时,晓言才敢偷偷地向母亲看几眼。眼前的母亲,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神情平静得异常。照往常,孩子犯了一件小错事,母亲都不免会勃然大怒的。
小学三年级,母亲在家的那一晚。她对晓言说,妈妈去楼下倒垃圾。不到十分钟后母亲回来,竟像换了一个人,晓言能很敏锐地察觉到。是一个极富耐心,并和蔼温柔的女人,她会笑眼温润地对晓言说,回房写作业。小时的晓言便想象,那一晚妈妈去倒垃圾,必然是被黑暗中的温柔的狐狸魂附上了身。回来才会如此不同的气场,不同的面孔。
她自小便很少碰见母亲的好脾气,总习惯着时刻做好挨训的准备。而直至数十年后的今日,晓言仍无法轻易地接受,眼前的母亲,冷静,平和得可疑。
倒是爷爷哭了。母亲把电话递给晓言,她在电话里,第一次听见爷爷的哭声。一生刚韧严谨的爷爷,他一定被这不孝孙女吓得不轻。
“晓言啊……怎么这么做呢?怎么这么傻丫头呢……
“生活日子有什么……有什么一定过不去的呢?”
母亲也终于绷不住,泪滴越来越大颗。“你总是这样沉默!
“沉默有什么好呢,能把你心里的烦恼除褪吗?
“妈妈求你了。晓言,把心里面所有不开心的,都说出来吧,妈妈在这听着,嗯?”
母亲最后无力地说,“你想想如果这次真割成了。你没有了,妈妈会怎么样?
“妈妈肯定会疯掉的。精神一天天地错乱,模糊掉,变成一个没有了理智的疯女人,只知道哭,只知道笑。最后,便会去街上游荡着叫,唱歌……”
女孩掩着面……再也不忍听下去。
“妈,你知道一种强迫症吗……”
“是什么?”
母亲忽然冷静下来,紧忙向女儿凑前坐去。
“一种……做任何事情……
“我都克制不住的重复……”
说出来的时际,她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心脏和她一样,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第二天,母亲带着晓言,来到精神心理科。
她很诧异地看见,这里,竟等待着不少与她一样的花季青年。
那一张张恬静青春的面庞,一段段健康麦色的身影,就如同在平日里街潮中,相交错身的那一位位。然而,他们也来到了这里,带着表象无法为人知的各些问题。晓言也望望自己,接受了诧异。
她与其他人一样,坐下来,做完一套又一套的题目。
医生看了所有的测试报告,重度抑郁症,重度强迫症。医生开始询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会有重复行为和强迫欲望的。晓言无精打采,而母亲站在身旁。
她感觉到,这一次是彻底要把自己剥开,所有的不堪与不甘,都无法再找理由继续隐藏……
爷爷在电话里说,晓言,回来老家吧。回来散散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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