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去自家的桑地了,算算时间,可能有三四年了吧,只记得上一次去是和朋友去摘桑葚的。这些年来摘桑葚的人很多,有附近村子里的,也有从城市里赶过来的。自家的桑地不大,离村子有一公里多路吧。早些年村里鼓励养蚕以增补家用,所以家家户户都种了桑树。后来养蚕效益不好,很多养蚕户又把桑树砍了种上其它一些农作物,至于种在偏僻一点的山地或者路远一点的田里的桑树,农户们也懒得再去打理,任由桑树自生自灭。失去管理的桑树倒也活的挺好,不少桑树都已长的老高,每年都会结出不少桑葚来,记得早些年养蚕的时候,地里桑葚好像还没有这么多,难道是因为桑树没有人打理变野了不知道害羞,所以乱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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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下午,阳光还懒在田野山峦不肯离去,我拄着拐杖,思量着去自家这处偏僻的桑地里寻找一些情怀。自家的桑地,在我记事的时候就有,那些年一到养蚕的日子,父亲和母亲总会去这片桑地采摘桑叶,一担担绿肥发亮的叶子,散发着它独有的清香。
那些年父母这辈在养蚕的日子里甚是辛苦,大清早,在天空还未完全发白的时候就挑着一双竹箩筐去地里采摘叶子,手里拿着昨晚做的馒头边走边吃;有时候也会饿着肚子去采摘,就怕一回太阳升起影响了叶子的品质;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里放不了太多的存粮,所以得赶早去摘,以免蚕宝宝饿着影响以后结茧的品质。有几回我也跟去采摘,采着采着手上就粘满了桑叶独有的白白的乳汁,我个子小,每次去摘桑叶,头发都会被这种乳汁粘在一块,而我的母亲就会心疼地说,赶紧别摘了,去一边歇着。
记忆中每年可以养三批蚕,一到发放蚕卵的日子,邻里八乡都会赶到我大伯家来领取,大伯是个兽医,有点文化,在地方一带名声颇广。估计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发放蚕卵的事情在他家会相对方便一些。刚开始觉得养蚕还是一件挺神秘的事情,母亲会准备两个竹蚕床,然后在一个蚕床上铺上油纸,放上蚕卵,再用另一个蚕床盖上,等着蚕孵化出来。
养蚕是辛苦的,特别是蚕卵订的多的农户,在蚕进入三龄以后,那采桑叶和家常便饭没什么区别,有时候比家常便饭还要频繁,从开始母亲一个人足够应付到后来和父亲两个人都觉得的吃力,所以每次到了养蚕采摘桑叶,我都厌烦不已。有好多回,父母因为采摘叶子回来晚了,来不及做饭,搞得我上学迟到以致于到后来我自己学会了做早饭。
父亲走的挺早的,在我十二岁那年就走了,母亲一个人还持续养了几年。不过数量比之前少了很多,再后来也就不再养了。不是因为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而是蚕茧收益已经大幅下滑,外出做工的机会开始增多并且比养蚕的收益多上许多。村里的其它农户也都开始不再养蚕,不过有一户一直都在坚持,他家每年都养,养的还不少,算是村里的养蚕钉子户,那就是我大伯家,近些年我家的桑地都交给他家打理。
这两年我回家乡的次数多了起来。在春天阳光明媚的日子里,那时候油菜花开,不少城里人跑乡下去看风景,突然有一天发现,路边那些荒着有些年头的桑地里多了些许人影。听口音有外地的,也有本地的,他们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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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朋友打电话给我,说想找个地方摘桑葚。这种事情对我来说,那就是小事一桩,因为自己从小和桑叶打着交道,自家地里的桑葚也吃过不少,于是带他来到自家的桑地,到的时候才发现村里的会计带着两个人在摘,我一开始不知道是谁,噼里啪啦就被我吼了一顿。后来会计从桑地里冒出个头对我说,今天市里几个领导过来摘桑葚,你家地里桑葚长的不少,所以就来摘了,我勉强地笑着表示同意。
去自家桑地的路和印象里的那条路有了变化,早年这条路虽小,但很平坦,路边的草也是矮矮的像是有人打理。如今,路面比之前窄了许多,路的两旁杂草丛生并长了不少容易划伤人的芒竿草。记得鲁迅说过,世间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看来这些年这条路上走的人太少了。我艰难地走着,也艰难地回忆着小时候随同父母采摘桑叶时的画面。我家的桑地上面连着的是大伯家和姑丈家的桑地,那些年,他们一边摘桑叶,一边大声地聊天。如果遇到谁家还没摘够,也不会前去帮忙采摘,自顾自地回家忙碌去了。养第一批春蚕的时候,桑地边的荒地里长着山莓,红红的小果子很诱人。有几回父母摘桑叶回来会带上一些,他们把山莓包在桑叶里;有时候会带回来一些紫的发黑的桑葚给我和弟弟吃;也有时候,父母会带上我和弟弟,他们摘叶子,而我和弟弟去边上的荒地里摘山莓,然后拿到桑地里大家一起吃。
图片选自网络秋风搅动了路边的野草,也搅动被采去叶子的桑枝,它们看着我,像在迎接一个在外流浪多年突然回乡的浪子。我看着它们,父亲的身影渐渐地清晰,母亲在他的身边,而我脚下这条长满杂草的小路也变得平坦起来······
作者:参悟,本名周宝来,85年出生,浙江兰溪梅江人,现居密溪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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