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了。”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儿。
听到这话,散落在站牌下的人们都抬起头,向左边望着。像草原上的一群狐獴眼巴巴地看向一个方向。
image.png这么热的天,谁不希望能尽快坐到有空调的车厢里?哪怕那里面也是人挤人、肉贴肉,总是要比,站在3、4点钟的大太阳下面烘烤着要舒坦得多。
他保持着镇定,从人缝里挤过去。刚才他一直躲在广告牌的阴影里,虽然一样被热气包围着,但至少不会被阳光剐蹭着皮肤。
手机很烫。他只是用APP查看公交车离本站还有多远,但三分钟看十次的频率已经让手机接近死机的边缘。
手上的汗黏黏地粘着手机,背上的汗黏黏地粘着短袖,腿上的汗黏黏地贴着裤腿。
虽然知道公交离车站已经不远,但这种感觉,让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公交车终于来了。
这是一个大站,不高峰的时候一堆人,高峰的时候人挤人。一些人望到不是自己等得车,就开始向后退;要坐车的向前拥,一时有点混乱。
他左挪右闪找着缝隙,尽最大的努力不要和其他人发生碰撞。这种天气,人人都是行走的火药包,一碰就有可能炸,那些没炸的,只是延时的时间长一点罢了,到别的地方去炸。
再说,人人都是一身的汗味儿,蹭到身上,混合到一起的味儿是他的老婆是绝对不能忍受的。其实不管有没有味儿,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把换下来的衣服泡在水里,准备洗干净。
看着公交车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样子,他的内心一阵火起。
“妈的,楞格热的天,还这么磨蹭,真是空调吹得巴适啰。”
他振奋起一身精气神,要先判断停车位置,不动声色之间,抢占有利位置,看那车上人似乎不多,上车就向后走,说不定还能有一个座位。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心里有了几分把握。虽然人人都是人精,知道同样挤车的要领,但关键时刻还是要看体力和块儿头,想到这儿,一种小小的得意涌上他的心头。
“这些个人,哪一个懂得用手机查查公交车到没到,谁能挤得过我……”
“哦呀,她……是她……她怎么也在这格里头?”
4f58cc64b63801538c425f7437833ea3_s.jpg当他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熟悉的长发、熟悉的身形、似乎还有熟悉的味道的时候,突然楞了,脑子有点懵。
他的脑子像一只仓鼠在在跑轮上疯狂地跑着跑着,只是一切都是徒劳,就算是累死也是累死在原地。他心里开始是酸随后是甜,堆积得多了,就变苦了,搅拌在一起,一点一点蚀透了他的心。
公交车进站了。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旁边的人从他身边绕过去,像水流冲刷着一块石头,水流走了,哪管石头心里是凉还是热呢。
她也上了车。
“竟然是我和同一辆车!”他的心一下子膨胀了起来,膨胀了起来。他不得不把手压在胸膛上,用力摁着,省得心脏会蹦出来。
他的眼睛绕过车窗的边边框框,还有花花绿绿的行车路线图,快速扫描、反复搜索着那衣服、那头发。他印象中的眉眼和鼻唇,他印象中的耳垂和额头……
好像是故意不让他如愿,人影摇动,车身晃动,影影绰绰就是看不清。
等到大家都找到了立足的地方,车也慢慢开动。他才看到她,现在她是面对着车站,眉目相貌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不是她。根本不是她。
车尾嘶吼着从他身边过去,他完全被叫醒了,想抬腿想去追车,觉得已经没了力气,等下一趟吧。他默默地走到广告牌后面,却发现他曾经的世外桃园被人占了。
他站在广告牌旁边,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长短的影子,身上仍然是热烘烘、黏乎乎的难受,但心里觉得有股冷气在胡乱窜动。
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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