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下午，一个老头儿在某高速公路服务区摔倒后经抢救无效死亡。从8号到今天，我一直在陪同高速公路公司跟死者家属就赔偿问题谈判。
家属的态度一直都极其强硬，要求公司必须拿出150万的赔款，经过5天N轮的谈判，家属最终答应公司支付25万后，他们不再追究公司任何责任。
达成妥协的一瞬间，死者的儿子女儿哭作一团，本来凌厉的锐气顿时化为虚有，沉重的哀伤写满了他们的脸庞。他们哭得伤心欲绝，让作为对方律师的我也不禁动容。
我想，从父亲身亡直到达成和解协议的之前的那一刻，儿女们要钱的目的都是给父亲讨回一个公道。但是，当他们最终妥协时，他们反而觉得自己出卖了父亲，用父亲的生命换来了这些钱，心里有种深深的罪恶感，亦或是他们觉得这钱是父亲的命换来的，虽然钱拿到了，但父亲永远回不来了，心中满是无限的悔恨。
而达成协议之前，他们在我眼中完全是仗着父亲的死狮子大开口，他们全都是不讲道理的人。但看到他们流泪的那一刻，我开始理解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儿女，他们只不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父亲的爱和思念罢了。抛开职业道德的话，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咄咄逼人也不是那么理所当然了。
很多时候我们做事情之前都对它赋予了满满的意义，但当达成目标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它在我们心目当中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回首来路，我们似乎觉得彼岸并不是启程时所想的那般美好，至少没有让我们体验到之前拼搏时心中期盼的那份激动。也许努力的过程才是最美的吧，那种全情投入的感觉让我们体会到自己的存在、体会到血液的奔涌、体会到存在的意义；亦或当我们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发现无法面对自己，无法承受随之而来的生命之重。
这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莫名想起很多女人喜欢偷偷翻老公的手机，这种心理是相当矛盾的：她们看手机是一种监督，要杜绝老公手机里出现不该有的信息，他们其实是不希望看到某些东西的，但是她们内心里又总觉得可能会存在一些东西。
一个人明明觉得某种事物是可能存在的，但却要用行动去证明它们不存在，这是多么纠结的心情，这是多么糊涂的心态，她们到底在追求什么？
但身处人情社会中的我们，有时不假思索地去做一些特定角色常为之的行为。有些时候这种社会规范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指引，让迷茫中的我们能够踽踽前行，但也有一些时候我们因生活在范式中而放弃了思考，迷茫于机械地执行。
这也是一种悲哀吧。
缅怀那个死在服务区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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