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是一个小时候听外婆给我讲述的故事改编而来。故事讲述旧社会童养媳因常年吃不饱肚子，趁着婆婆不在偷吃刚出锅的土豆时却听见婆婆在外面脚步声，急的一口吞下土豆生生被噎死的惨剧……
1
又是一年春夏时，山林里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的红艳艳。地里的胡豆颗颗饱满，长势喜人。远处传来“布谷……布谷……”清脆的鸟鸣声。
田埂上添了新泥，一阵轻风拂过水田里的稻苗翻起一道道绿浪。空气里满是泥土混合着稻苗的芬芳。
一个叼着叶子烟袋的大爷双手背在身后挽着裤腿穿着胶鞋走在湿漉漉的田埂上望着稻田里绿油油的禾苗，嘴里吧唧着深吸了一口烟，接着长长的嘘出一口气吐出一串烟雾来，眼角挤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苍老的脸上浮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苗子长的真俊儿，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要是丑姑还在………就好了，那新米只管吃个够！”大爷抖了抖烟斗里的烟灰发出感叹。
“爹，回家吃饭了。”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妇女牵着一个小男孩站在稻田边的小路上对着大爷喊。
“娘，丑姑是谁？”男孩鼓着一对清亮的大眼睛望着身旁的妇女问。
“那丑姑呀，你得管她叫大奶奶。”
我听你爷爷讲………
2
六十多年前，你爷爷还像你现在一般大。
你爷爷的爷爷也就是你太爷爷给你爷爷娶了个媳妇。
那媳妇十三四岁的样子，模样长的俊俏，圆溜溜的大眼睛、盘子脸、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身后扎着长长的麻花辫。
你爷爷说她经常会用她那长辫子逗他扎他的小脸蛋。说话嗓门很大，笑声清脆爽朗就跟百灵鸟一般。
“她是爷爷的媳妇，那就是奶奶呢。”男娃儿自以为猜中为自己的聪明而开心的手舞足蹈。
“当然不是。”妇人笑了笑回答道。
“不是奶奶，那是谁？”男娃儿有点惊讶的望着妇人。
“那就是你爷爷嘴里经常念叨的……丑姑。丑姑就是你太爷爷为你爷爷娶来的童养媳。”
“童养媳是啥？”男娃儿接着问
“童养媳就是娶来照顾爷爷的女娃儿。等你爷爷成年就给他做老婆。”妇人耐心的解释道。
“那我也要要……一个童养媳来……做老婆。”男娃儿不依不饶开始嚷着要童养媳。
“娃儿在嚷啥呢？”大爷从田埂走过来听见孙子叫唤便询问起来。
“爹”
“爷爷”
那妇人和男娃儿见到大爷同时喊道。
“爹，我们在同娃儿讲丑姑的事尼。”那妇人和声道。
3
“嗯”
大爷应了一声，把孙子拉到身旁蹲在了小路旁的大石头边，从烟袋里扯了一匹烟叶子一卷摁进了烟头上。又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火柴。
“哧溜”一声火柴棍被点燃成一戳跳动的小火苗朝着烟斗上一点猛吸了一口气。直呛的大爷咳嗽了几声。
“娃儿呀，来过来，爷爷同你讲。”说着抱起孙子坐在自己身旁的大石头上。
“那丑姑就是你那可怜的大奶奶，模样俊着哩…那辫子得有这么长。”
大爷说着就用手比划起来。
“做事麻利，人也勤快。每天晚上干活到夜深，天擦亮鸡叫两遍就得起床上坡打猪草、下田插秧，打谷子、挖地都是一把好手。回了家也不曾歇歇就得做一大家子人的饭菜。那才是个苦哇……”
大爷说着又吧唧了一口烟。
“我那时就同你现在这么大个儿，啥都不懂？每天无所事事不是逗蛐蛐就是摸小鱼，还总是趁她不备拿条虫子丢到她衣兜里捉弄她，看她被吓到就笑的合不拢嘴。总是在她干活时捣乱让她完成不了回去被你太奶奶打。”
“你那个太奶奶可是出了名的厉害，我都怕她怕的不得了。”
大爷说着，停了停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讲着。
“有一次，丑姑早起烧灶火的时候因为睡的太晚又起的太早所以就在灶台上打起了瞌睡，一不小心把灶台旁的干柴给点燃差点没把厨房给烧着。你太奶奶恰好起床看到了慌忙喊人灭了火。因为这件事你太奶奶把丑姑绑起来就是一顿好打。
过后好多天丑姑都下不了床，浑身是淤青。青一块紫一块，我看着都心疼……”
大爷抖了抖烟斗，混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趁你太奶奶不在家，我偷偷从你太爷爷床头柜子里寻了些金疮药给丑姑抹上。许是身上伤痛的或是寻着我对她的好，丑姑那一晚抱着我好一顿哭，把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也给哭肿了……
从那晚过后，丑姑对我更好了，我也好像开了窍。不再拿她寻开心，她干活时我再也不捣乱而是帮她一起干活。那些日子我们就跟亲姐弟般那个亲哟，就在我以为我们就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挺好！
说到此处，大爷又停了下来，幸福溢满的脸庞忽又暗了下来。
可怜时间不久长呀，我满十二岁那年，刚开春不久我就跟着你太爷爷走街串户做木匠去了。
记的那天，也是稻苗长的这么长个儿，胡豆角爬满秧，布谷鸟儿声声叫。
丑姑就站在村头的那根田埂上目送我们离开了……”
大爷用手指了指村头的那道田埂，眼睛直直的望着远方……依稀间仿佛又看到村头的田埂上一个梳着长辫子，银盘似的脸庞上那双忽闪闪的大眼睛正对着自个儿笑……“
后来了……后来了，爷爷……爷爷……”男娃儿抱着爷爷的手臂一个劲儿的摇晃着。“后来……唉！……”
爷爷回头神来重重的叹了口气，重新从烟袋里卷了一根烟叶子给点了上。
“等两年后，我再回来时……她已经离开了。坟头都已经长了草……”
“那，丑姑她……怎么死的？”男娃儿看着爷爷满脸的泪水低声的问道。
“我当时也是这样问了你太奶奶，她好久都没有回答我。只是说在我离开家的第三天她就因为吃东西被噎死了。
“啊！噎死？”男娃儿显然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吃东西就给死掉了。
一直不吭声的妇人在旁边打开了话匣子。
“娃儿，你不知道，你爷她们那时候日子苦着哩！可不像现在任你白米饭、大白馍吃饱吃撑的，那时候粮食紧的哩。到这种青黄不接的光景头常会饿死好多人了，为了不挨饿。人们采榆钱叶、挖野菜，连地里的观音土都挖开吃了哦！”
娃儿听着妈妈说的话有些难以置信满脸疑惑的望着爷爷，向爷爷求证。
“你娘说的不错，那时我们家可比不上现在的光景，那稻苗看着水灵可就是到了时辰却打不了多少粮，你太奶奶也是没办法哩。”
“可不是咋地，那时的人把粮食看的紧着哩！”那妇人接着道。
大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继续讲道：
“听村里头的人讲，是你太奶奶连着好些天不给她顿饱饭吃。
那天她正好见锅里正煮着洋芋，饿的想也没想就抓起一个塞到嘴里，恰巧正在这时听到你太奶奶的脚步声。急的她把滚烫的洋芋直接咽了下去。一口气没有接上……就给……唉！……这都是我们家遭的孽呀！”
4
说完大爷那老树皮似的脸上仿佛凌了一层霜，男娃儿也惊讶的张大了嘴久久的不能合上。
“那，大奶奶是死了吗？”
大爷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又说起来。
“许是她死不瞑目，托梦给我说，她来世便化着一只鸟。
便是那胡豆长满夹，稻苗秧秧儿绿，杜鹃花儿红满山岗就会见到她在枝头叫。”
“娃儿，你听……”
男娃儿随着爷爷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远方山岗上传来清脆悦耳的布谷鸟叫：
“布谷……布谷……”
那声声的布谷声仿佛是被噎死得丑姑在唱：
“不饿……不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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