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河

　　                           

　　                          一

　　故乡有两条河：涅河，南湾河。

　　涅河，百度一下，　知道她是浊漳北源较大的一级支流；  南湾河，百度无数次也找不到她任何痕迹。

　　这几年 ，回到故乡最揪心的事就是这两条河已经面目全非。涅河上游那大片 的禾草地没了，现在是一排排大棚，不知道里面种了什么，河流也改了道，远远地离开了村庄  ；南湾河现在只是一条黑 色的水沟，散发着恶臭，据说上游有一个地方建了一家什么工厂，每天都要把废水排到河里，几年下来，河没了，不知道那家工厂还在不在。

　　现在回到故乡， 再也找不到我童年的那两条河，只能把她们留在文字里了。 

　　                          二

　　我忘不了涅河，就如你忘不了初恋的人儿。

        涅河在我出生的村庄东面，浩浩荡荡从北而来，紧贴着村里人家低矮的房子，摆一个很酷的S型，然后恋恋不舍向南而去。我无数次扎进涅河两岸的禾草中，追逐惊飞的水鸭，寻找散落的鸭蛋，也无数次扎进河水中，和鱼儿一起游来游去。这一条缓缓流淌的河，陪我一天一天长大，又送我远远的离开，让我在远方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间想她、念她。

        我无数次想起涅河的春天。那一望无际的新鲜的绿色裹夹着清凉凉的河水，远处，河水断断续续淹没在禾草中，我不知道是一棵棵禾草在滋润涅河，还是河水在滋润那一棵棵的禾草？涅河亲吻村庄的这一段堤上，柳也绿了，水面上漂动着刚刚落下的米黄色的柳眉，偶而还会突然出现一朵两朵粉色的桃花，是河上游哪一棵桃树不小心把花落在水里？有一条条小鱼在戏弄着柳眉或桃花，欢乐着游去。

　　我是二十一岁那年春天离开家乡的，那年那天就从村东涅河桥走过，听着流水的歌唱，把家乡最迷人的春色丢在身后。

        我无数次想起涅河的夏天。铺天盖地的禾草完全淹没了河水，每一棵禾草都摇动着棒槌似的头颅，飞舞着的蜻蜓不时在禾草上点着舞步。风大的时候，会有一颗颗白色的野鸭蛋裸露，当然也有水鸭飞过禾草，落入水中。没有人能抵挡涅河娇滴滴绿色的诱惑和撩拨，于是，会有一个一个争先恐后跳入水中的人，享受河水的凉爽和温柔。

　　每到夏天想起涅河，河水就会流过我的心田，给我一夏的清爽。

        我无数次想起涅河的秋天。雪白的花絮飘荡在金色的禾草上，蜻蜓还在飞舞，远处吹来的风拂过河面，河水含情脉脉泛着一连串的波纹，波纹里散落着迷离的秋色，点缀着家乡的风景。秋风里自然弥漫着玉米和谷子的气息，那么的醇厚浓烈，让每一位走过的人沉醉在河边。

　　我有好多年没有站在秋天里和涅河一起呼吸了，在城市的汽车尾气和各种化学污染的空气中，我一直怀念着涅河秋天的味道。

        我也无数次想起涅河的冬天。那是一片安静地唱着歌的原野，雪花挂在禾草上，晶莹剔透，依稀听见冰下流水的声音，低低的，只有用心听，才能知道那声音节奏明快，那是河水盼望春天的歌声，充满希望。我曾经沿着结冰的涅河一直往上游走，想看她从哪里来，至今我没有找到答案。就让这个迷惑了我多年的问题继续把我迷惑吧，因为我奢望有一天，能抛下所有，走在冬天的涅河上，听着冰下河水盼望春天的歌，了无牵挂去继续寻找心中渴望的答案。

        涅河，我一步一个脚印趟过的河流，当年我一步一回头离开她，如今我牵肠挂肚想回到她身边。

        我忘不了涅河，就如你忘不了初恋的人儿。

　　                              三

　　故乡的另一条河就是南湾河。

　　我的童年、少年都和这条河有关，儿时那些甜蜜的回忆都被这条清粼粼的小河缠绕着、缠绕着······

        从我记事起，南湾河就在生我养我的那个村庄南面川流不息，滋润着两边的高梁、玉米、大豆、小麦，还有微风拂动的禾草，滋润着哞哞欢叫着的老牛、小羊，还有我快乐的童年。

        我记得儿时我家有半亩自留地就在河边，我还没上小学时就经常屁颠屁颠跟在父亲母亲后面去那半亩地去，看父亲打理他种的玉米，看母亲打理她种的南瓜。父亲给玉米苗浇水时往往就地取材，拿一铁皮水桶一桶又一桶地舀河里的水；母亲种的南瓜紧邻着河，到了夏天，南瓜秧经常窜到河床里，贪婪地吸着河水。有一次，母亲告诉我河水是甜的，我没喝过，但想起当年吃过的那半亩地里的嫩玉米和橘黄色的南瓜，至今甜在心里。

        在我的记忆里，南湾河是一片绿色的世界。南湾河水深的地方是墨绿的，周围的禾草是亮绿的，水浅的地方沙石、游鱼清晰可见，但周围也被亮绿的禾草包围着，一条河，真的就是一片绿色的世界。在河水静静流淌中，我在慢慢长大。当我背起书包上学的时候，也就是和那条河亲密接触更多的时候，我的星期天基本上都是在河里度过的，我偷了母亲缝衣用的针做成鱼钩在河里钓鱼，在河边茂密的禾草中追逐水鸟，一丝不挂地跳入水中和伙伴们打水仗。有几次逃课跑到河里戏水，被老师逮了个正着，我记得曾被一位姓李的女老师逮过一次，她拿着我们的衣服往学校走，我们几个双手挡着我们的那个东西光着身子跟在她后面，到了学校在教室门口足足站了一个课时，才在女老师威严的目光下和周围男女同学的嘻笑声中穿上衣服。

        南湾河从村西缓缓流来，然后折而向东，从南面山角下转个弯汇入村东的另一条河——涅河。南湾河河面宽宽窄窄，但最宽的地方也不过十几米，最窄的地方在我不满10岁的时候就可以一跃而过。在汇入涅河的那一段，是南湾河水最深也是河面最宽的地方，那段河里鱼最多，是我钓鱼的乐园，也是我和伙伴们戏水的乐园。我上中学的时候，南湾河由西向南那一段成为我心中的清华园，我经常在那段河边随便一块石头或随意一片禾草上坐下来，一边享受那梦幻般的安静，一边背诵英语单词，我初中的英语单词大都是在南湾河边背会的。我也经常爬上河水绕过的南山，从高处看南湾河，南湾河就像一条绿色的丝带飘在村边，有风的时候，它飘动、飘动，无风的时候，它也在飘动、飘动。

        每次回到故乡，我几乎都要挤出时间在南湾河边静静地坐一会儿，或者沿着我童年的足迹悠闲地走一会儿。南湾河水缓缓而来又缓缓而去，河水哗哗老牛哞哞，河里的每一滴水、河边的每一棵草都是我熟悉的朋友，都有我童年的记忆，都有我少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