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桥人家

作者: 四毛大叔 | 来源:发表于2017-12-03 10:09 被阅读1036次

    与花桥隔河相望,有一处地方叫桂花园,在这里居住的人可能是桂林城较早的居民了。

    花桥

    桂花园在桂林并不知名,但花桥却很有名气,桂林本地人几乎都知晓,外地人到桂林来旅游也喜欢到桥上走一走。

    花桥的样子很美。在漓江的支流小东江与灵剑溪汇流处,桂林七星公园内的七星山前,横卧着一座形如长亭的石桥,远看恰似一条绚丽的彩带,这就是花桥。

    花桥始建于宋代,原名嘉熙桥,是木质结构,元末明初被洪水冲垮。嘉靖十九年(1540年),桂林靖江王府的徐妃出资改建为石桥,除了保持水桥的四孔原样外,另加筑旱桥以泄洪。因桥的两侧花簇翠拥,景色优美,故称为花桥,1965年整饰重建,保留至今。

    桂花园这个名字很好听,不仅沾了桂花的光,更是沾了花桥的光,只要你找到花桥,就能找到这里。这个居民点建在这里究竟有多久了,也无从知晓。但是,处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风景迷人的地方,更与历史悠久的花桥相邻,所以我更愿意说这里是花桥人家。

    如今的桂花园入口,丝毫见不到我小时候见过的模样

    桂系代表人物白崇禧将军的儿子白先勇,曾写过一篇很有名的小说叫《花桥荣记》。《花桥荣记》开篇即说到“提起我们花桥荣记,那块招牌是响当当的。当然,我是指从前桂林水东门处花桥头,我们爷爷开的那家米粉店。”

    白先勇在《花桥荣记》里描写了桂林米粉和一群小人物的命运,还通过这篇小说,记载了他对小时候在桂林生活的印象,并把这份乡愁带到了台湾。

    我不知道《花桥荣记》所写的米粉店是不是与花桥人家有关,但是我敢肯定住在这里的人会到附近去吃米粉,只是不知道是否吃过荣记的米粉。

    白先勇先生的《花桥荣记》引起了我的共鸣,因为我的父母我们家就与花桥人家息息相关,我小时候的印象也与花桥人家有过交集。

    住在这里的人家大约有七、八十户,一部分人家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在这里居住了,可以称得上是桂林的原住民。一部分人家是在近代从湖南等地过来,在这里置地建房。

    桂花园与我家有密切关系的一户彭姓人家是桂林城里的原住民,祖上好几辈就居住在这里了。彭家是个大户,曾经富甲一方,据说在桂林城里就有好几处房产。后来,到了日本鬼子进了城,一场大火把他家的在城里的几处房子烧光了,家产也付之一炬,加上彭家爷爷早逝,彭家衰落了。据说彭家奶奶曾在废墟上种过菜,这实在是无奈之举。

    母亲比父亲更早来到桂花园,她由于家道中落,为生活所迫,从大圩古镇来到彭家帮工,在这里结识了后期到达的父亲,组建了家庭。

    由于我母亲的缘故,我家与彭家的关系处得很好,两家就像亲戚一样走动。彭家有二女二子,大女儿小名叫长长。我们跟长长一样,叫她的奶奶为奶奶,叫她的父亲为满满(湖南人的习惯叫法),叫她的母亲为婶娘。

    长长的父亲在家中排行第四,我们叫老四满满。由于到了老四满满这一辈,彭家已经衰落。老四满满不争气,从小游手好闲,年青时就好喝酒,逢酒必醉。成家时讨了一个贤惠的媳妇,婶娘很能勤俭持家,但没能改掉满满的坏习惯,也没能再度把彭家振兴起来。

    长长比我小一岁,她管我叫四毛表哥,由于年纪相仿,我同她交往得多一些。她有过同我一样的经历,高中毕业下乡插队,回城后进了棉纺厂工作。在我的印象里,她活泼好动,能说会道,很有人缘。

    记得我曾到过她插队的地方,看见她正指挥一个男知青帮她劈柴火,听说重体力活都有人帮她干。我身上穿的第一件毛衣是她织的,当我去棉纺厂的女工宿舍去取毛衣时,一大帮姑娘叽叽渣渣地围了上来,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都以为我是她的男朋友,我被吓得赶紧逃了出来。

    住在桂花园里的另一户人家,是我的洪光爷爷。父亲于上世纪四十年代从湖南老家来到桂林,跟早期来到桂林做生意并安家落户的本家洪光爷爷打工。洪光爷爷的岁数比父亲大不了多少,但是辈份比父亲要高一辈,所以我们管他叫爷爷。

    洪光爷爷当时很有钱,他开有一家肉铺,很早就在桂林置有地建了房,住在桂花园。父亲来到桂林后,就投奔了洪光爷爷,天天赶早给肉铺背猪肉。父亲是洪光爷爷的好帮手,洪光爷爷对我父亲也很好,我们两家就像亲人一样。后来,父亲在洪光爷爷的帮助下,在桂花园居住下来,他与母亲是姻缘天注定。

    洪光爷爷的后半辈子却很不幸,中年丧妻,大儿子成年时帮仓库扛包,干的是重体力活,由于疲劳过度染上重病去世,抛下了二个年幼的孩子。洪光爷爷年轻时的风光不在,晚年困苦,跟两个小孙子住在一起,时常要靠女儿和小儿子接济。

    洪光爷爷的意志很坚强,心态很好。两个孙子长大成人后,也没有好好出去工作,成天呆在家里,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但洪光爷爷就着小儿子、女儿拿来的半斤肉,炒上二两花生米,洒足饭饱后照样去打牌。有好心人问他,你干嘛不管管孙子呢?他答道,我老了,力不从心了,何必找事找气受呢。尽管日子过得艰难,洪光爷爷还活过了八十多岁的高龄。父亲说,你洪光爷爷就是心态好。

    我家曾在桂花园有过自己的房子,是父亲靠辛辛苦苦打工的钱买的,我的大哥、二哥、三哥都在这里出生。但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的一场大洪水把房子冲跨了,我家就搬到了北门外的北极路西一里市食品公司宿舍,我和两个弟弟是在北门外出生的。但由于与本家洪光爷爷家和彭家的亲密关系,我们经常到这里来走亲戚。

    文革动乱时期,桂林发生群众组织之间的派性武斗。父亲要我带着两个弟弟到桂花园避祸,住在彭家,一住就是几个月。婶娘是彭家当家人,她对我们很好,招呼得很周到,虽然我们客居她家,但是就如同住自家一样。住在对门的刘伯娘慈祥善良,也对我们很好,家里有点好吃的就给我们拿过来。因此,住在这里的几个月,其实也不难过,一晃就过去了。后来,桂林武斗升级,我们全家都到乡下舅娘外家去避难了。

    好多年过去了,我父母,洪光爷爷,彭家满满婶娘和刘伯娘都已作古,我也已过六十花甲。前些日子,我突发奇想到桂花园走一走、看一看,却不想大吃一惊,这眼前的景象与我小时候见到的大不一样了,可以说是颠覆了我的记忆。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桂花园有些像世外桃园,是名副其实的花桥人家。房屋沿河而建,屋面不高,都只有一、二层,前庭后院,有的是青砖瓦房,有的是木楼。桂花园不大,前后共有三到四排房屋,整然有序,留有通道,青石板路,小巷通幽。到了河边,景色宜人,杨柳青青。花桥和山峰的倒影在水里,河滩上还有一大片草地,孩子们在这里尽情玩耍,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可是,我对眼前的桂花园都几乎认不出了。整然有序的房屋不见了,建筑杂乱无章,被没有统一规划的自建高楼所取代。前庭后院也不见了,通道狭窄,有的楼与楼之间挨得非常近,伸出手来可以与对面楼的人握手。也许是这里寸土寸金,人们重建房屋时丝毫不是考虑是否拥挤,而是尽最大范围扩建。如果,当年我家的老屋还在,恐怕也好值钱了吧。

    苍海桑田,世事难料。小时候的困苦与美好还记忆犹新,如今的生活无忧与悲哀却同在,我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起来。于是,我进入七星公园,到花桥上走一走,在桥上看看风景,花桥人家的美好回忆又渐渐地浮现在眼前,心情竟又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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