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

前不久，我为送孩子上学专一回了一趟故乡。

多年不在家，村子里风物人貌都变化非常大，而我家的一处旧居，长期不住人，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荒芜得不成样子了。

小儿说:"爸，开学还有几天时间，校方施行疫情定位，不让出县城，咱原计划出外观光旅游的事儿就免了。咱老院子里，我妈种了一些玉米也长熟了，她一直给她的学生上课又顾不上掰，不如咱俩去收收吧！"

我就撇嘴儿笑，说:"见过她种的那两棵玉米…还没野草多，那是给飞鸟和老鼠种的…扎头末影儿算白忙活…还捎带上我们不得闲着。"

话儿虽如此说，但还是找了旧秫秫铲儿，带了小儿去了村南的老院儿。

打开大门，敞开了，通风跑气。满院的野草野菜都长得高过人头了，密集塞道，寸步难行。

我让小儿站门楼下先看我怎么干农活，待砍出一条影儿路来，我把玉米杆放倒，小儿弯腰儿掰下细瘦杆子上结出的鸡蛋大小的硕果。

我们父子，配合得很默契，干得正欢时，大门里不声不响趋进一个人来，声音极其清脆地说:"老弟啥时候回来的？一回来还不得闲…真勤快，好多年都不曾见你了哟！"

我猛回头，一看，忙说:"哎哟，是老嫂子呀！真的是好多年不见了，怪想的慌！…这不，昨夜刚下的火车，今早小孩的妈就传信儿说这院儿种有玉米…让收收…哪有玉米吔…白与野草野菜打交道瞎胡忙活…嫂子，看您身体挺扎实的，快有九十岁了吧？"

老人微笑道:"嗯，整八+八了，我跟你家咱婶<指我妈妈>岁数差不多，都年一年二的…咱婶八十七啦，我比她大一岁儿…平时在一块儿说说话…咱婶跑着去教会信教去了，就落我自个，挺寂聊的，就在村街上来来走走看看，见你家这院儿轻易不开门…今儿个咋开了怪稀罕的，就进来了…打工的都去远乡干活去了，剩下的尽是无用的老人小孩儿…村里冷冷清清的哪还有人呀！"

"是啊！…整个形势就这儿样，乡里乡亲四打崩散…也就见面稀了。"我答。

"老弟这些年儿…我看在外头混得中啦…一身膘吃得…多派头哟！"老人说。

我笑道:"中啥呀！…出外跑跑腾腾，象稳不住的兔子一样，冇安生的时候…整个是巧要饭的…嫂子呀，要不是为弄俩儿活便钱儿养家糊口供学生上学…谁愿意背#离乡东奔西荡？哪胜在家团团圆圆粗茶淡饭过清静日子得劲呀！"

老人说:"老弟说得也是的…可这不年不节的，听说外边儿还闹着那啥疫情…那你咋想起回家来了呢？"

我说:"一是想家，特急着回来看看。二是小孩要去上学了，咱当老哩的，回来打算去送送他！"

老人望了望我们父子，说:"哟！你小孩儿长得比你还高一头了，他也考上大学啦！是去哪儿呀？"

"去省城。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小孩们都贪长！"我说。

"那你的小孩去的近。我孙女去的远…她爸送她去两天了还冇回来…我心里正为这事儿应急呢！"老人说。

"老嫂子，当今交通很安全，不用担心路上的事儿…妳孙女去哪儿上学了？"我顺服着问。

"我拾着听的…也没着实问，估摸着是说广州的西安吧！"老人想了想，回答。

在一旁一直低头掰玉米的我儿，忽儿露出笑颜，想表达些什么，我赶忙向他施眼色，小儿心神领会，就又默不作声，勾头剥他的玉米了。

我对老人说:"嫂子，你们家大田里的玉米收了没？"

"得两天哩…等我儿送孙女上学拐回来再收…反正我是伸不上手也帮不上忙了…。"老人说。

″嗨！多大岁数啦还说干活的事儿…您该安度晚年享享清福啦！…哎，嫂子妳看，这院儿长期没住人，门楼下的小椅儿上都落一层灰尘冇法儿让您坐不说，连口水也没准备更不能让您喝一下…！"我说。

"才吃了饭，丟碗儿悠出来，不渴也不坐啦…天热，你俩儿干着歇着…您干吧老弟，我再到别处走走悠悠。"老人说。

我送走了老人，折回来，小儿就微笑着对我说:"爸，她说的广州的西安…哪儿有啊！她孙女学文科，才考四百多…去的是江西，好多人都知道的！"

我点点头，说:"书本上的求证验算，要认真，要一丝不苟，来不得半点儿出错。而对得年迈老人的话，听听，自己心里明了就行了，不可过于顶针…她们那一代人，下力大吃苦多，不识字的多，没出过远门的也多…哪儿是哪，肯定说不准…但要以礼待之，要谦逊恭让，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要为老人折肢…！"

小儿郑重地点点头。

我俩齐心协力，一阵猛干，待太阳趋近中午时，秸秆与杂草己堆积如山，而收获的玉米满共才装了一小鱼皮袋，电车上一放，小儿骑了，我坐后座，凯旋而归！

      +月8日夜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