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又看见了那熟悉的客厅。那是我已经离世的战友瑞瑞的家,我们两家的房子之间只相隔了一个金鱼池塘和一片绿植,从我家的厨房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瑞瑞家的客厅。
早些年,每当我看到瑞瑞在客厅,便知道只要我有空,随时可以过去找她,瑞瑞是国际学校教中文的老师,她的上班时间相对灵活,而先生总是早出晚归,所以我们有大块儿的时间聊天,喝茶,散步,她是我非常知心的闺蜜,也是我20岁上军校时的同学。
今晚,我又看到了那盆自己修剪过的发财树。记得有一天,我一跨进瑞瑞家,就看到发财树上面有黄叶了,黄叶对风水不好,我毫不犹豫地就把那些黄叶清理了。
正准备收拾地上的黄叶,瑞瑞的美国老公杰瑞回来了,他的突然出现,把我弄得有点尴尬。
果然,他面有不悦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清理黄叶子。”
他没吱声,显然,我的举动是动了他的奶酪,惹他不高兴了,在我们中国文化中,两个闺蜜要好,我们可以好到不分彼此,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但是,自从瑞瑞再婚,嫁给这个比她年轻六岁的老外,家里就由这个老外说了算了。
不得不说,瑞瑞平时很迁就他,每次去超市,无论是去对面的家乐福,还是大悦城里的永旺,杰瑞总是买很多乳酪。他吃饭离不开乳酪,而瑞瑞是不爱吃乳酪的,偶尔吃可以,但是顿顿吃,她受不了。但是她能怎么办呢?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后来,瑞瑞家请了一个专门做饭的阿姨,阿姨专门在高档的公寓里给老外做西餐,挣得盆满钵满,阿姨有时候烤披萨,有时候做意大利面,让人感觉他们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美中不足就是瑞瑞不能生孩子。他们结婚以后,瑞瑞一直纠结没有一个孩子,甚至动过心思包养一个。
因为这份纠结,瑞瑞体检时发现了肺癌。
医生说,瑞瑞的肺癌是由子宫内膜癌开始的。
但是瑞瑞相信自然疗法,她相信佛家文化,所以她一直在那儿撑着,靠着饮食疗法和癌症抗争。
直到有一天,小六岁的先生杰瑞对她发了脾气,他说:“你再不看医生,咱们就离婚!”
做手术的时候,医生说已经晚了,全身的淋巴都有了癌细胞,癌细胞的毒性很大,她做化疗,掉光了头发,带着一个头巾,在楼下散步,她母亲赶来照顾她。瑞瑞用的是最好的进口药,杰瑞尽了全力来挽救她的生命,但是,五年前,瑞瑞还是走了,最后一次手术是在美国做的开颅清除术。
瑞瑞是家里的老大,父亲对她特别器重,偏爱有加,但父亲得了癌症,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一走,瑞瑞家几乎塌了,瑞瑞帮着母亲把家撑了起来,从经济上接济弟妹,她的英语非常好,可以说瑞瑞的前半生,把时间都花在学英语上了,她的两任丈夫都和英语有关。
但是,同学们总觉得她的第二次婚姻耗尽了瑞瑞的元气,因为丈夫太年轻,太帅,而且挣的钱很多,这些对瑞瑞来说,都是无形的压力,就像拔着头发飞天。
他们两人是在纽约旅游时认识的。然后就谈恋爱了,结婚后,俩人试图在纽约生活,但是杰瑞的工作收入不足以让他们在纽约安家。
之后,他俩来到中国,那些年,北京的外企特别多,杰瑞很快找到一个高管的职位,后来的几年里,杰瑞越升越高,工资越拿越多,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随着杰瑞的工资越来越高,他在家里边说话越来越有份量,他们一年旅游两次,几乎走遍世界各地,每次回来后,瑞瑞会把他们拍的照片做成小视频,配上音乐,记下她一路的感受,每次她都会分享给我,她的旅游视频做得非常好,很用心,我赞叹不已。
如今,一到傍晚,杰瑞家的窗帘就拉上了,我也不知道里面的情景,瑞瑞走了五年了,杰瑞还年轻,想必有了女朋友或者是再婚了吧。我无法想象,只能看到她家客厅的家具,仍旧是那套很贵的红木家具,希望杰瑞偶尔也会想起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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