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想过，年前那一面，是我同奶奶的最后一面。虽然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是收到这个消息是时候还是太突然了。是的，本以为一直都会在那的人儿，突然就不见了。心好似突然落空了一般，难以言表。
大概这个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身边至亲至爱的人过世，约莫十年前的时候，大伯的离开时的悲伤远不及此，那个时候少不谙世，不太明白生老病死，或许也不够亲近，毕竟不同奶奶这般，同朝同夕了二十余载。就在前些时日，我一直在想，在下次见到奶奶的时候，是不是要给她一个拥抱，是不是要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就像是我儿时那样。我总以为时间还够，路还很长，其实在奶奶看来，大概见我的每一面，都当作最后一面了。她说不清楚她想说的话，看不清楚我的模样，只能在床边抚摸着我的手，感受着我的体温，想要把我深深的记在心里。大概亲人在身边，是她所剩不多的生命里，最最最珍贵的时刻。我回想起她额头上的那块印痕，回想起她干枯的手指，回想起透着一层雾霭的眼睛。还有那些独自念起生活之苦而红了眼眶的时刻。
那在我青春期叛逆时打过她，她哎呦喂呀的大喊着躲避，我却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房间。她急着上厕所时我占着位置，出厕所却没有告诉她还让她躺在床上对着空无一人的厕所苦喊着我的名字。现在回想起来我那个时候真是太不懂事太幼稚了，对着亲人耍横还自以为是。
我也记得我小的时候在房间自己穿毛衣，她在边上夸奖我文文真棒的样子。还有次我小学时其实是想偷偷去买吃的东西不让她送我上学，却骗她说奶奶外面冷你就别去了，这个谎言却让她感动了很久。
高中开始大概就近的五六年时间里，我跟奶奶的距离突然就远了。我知道高中时她每次都在我早上刷牙的时候到厨房就是为了能见我一眼，因为每晚10点半下自习回家的我対早已入睡的她即使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会几天见不到一面。她对我的爱竟然已经如此深沉和无言。高中大学每次回家，她都会给我很多零花钱，她不知道怎么说，每次悄悄的出现在我的房间口，瞪大了眼睛说着文文这些钱你拿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吧。然后默默的离开，这是一种怎样深沉的爱，只有付出，不求回报，为父为母也是如此。
从小到大，亲眼见着一个70多岁还算健康健谈，思想有些守旧有一点点固执的老人。慢慢的变的更老更沧桑长出更多的白发更多的皱纹。开始要扶着拐杖走路，再也没有以前是絮絮叨叨，变得沉默变得小心翼翼。我儿时宠溺我的同时也对我有很多的要求，慢慢的，跟我说话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开始默默的望着我却不说一句话。我都看在眼里，却从来没有记在心里。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道理都懂，但是，却不能铭记。
虽然父亲常去探望，但是于我而言，我竟然是如此的吝啬，不曾给她喂过饭，不曾给她穿过衣，甚至不曾对她说一句奶奶我爱你。一个月都不一定去看望一次，即使去了也同过场一般，坐在床边，说一些有的没的话，我逗她开心让她笑过，我讲身边是事情给她听，我也握着她的双手微笑。但是我真的关心过她在那边是否快乐吗？
她这一生到底受了多少的苦，把所有都给了她的孩子。几度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度为生活而落泪。我见到的，没见到的，太多了。可惜那时的我不懂，不明白，不理解。母亲曾经和我说，你奶奶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了，年轻时非但经历了苦痛的岁月，在生下四个孩子之后，还亡了夫。一个人手把手带大了四个孩子，却料不到两个孩子竟然先她而去。姑姑又不能生育，只剩下我的父亲。人世间的苦她到底吃了多少，不得而知，却也不敢知。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一些痛苦的理解越发深刻起来，也渐渐的明白。身边至亲至爱的人也会一个个随着时间而离去。其实这样想来，奶奶一生无大灾祸，生之老死，九二高龄，大概也是一种福气。而我的父母，离奶奶在我脑海里印象的起点，也仅数年的时间了。庆幸的是，这个时候的我已经长大成人，虽然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担当，但是已经不再同年少是时那样幼稚无知。
我要和父母一起出去旅行，我要去哈尔滨探望外婆，我要用我以后的时光，带给那些伴我成长的，无私奉献于我的人回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真的可以说是人世间一大悲哀，这种悲伤，我不想再经历，或者说，再遇亲人离世的时候，我不想再有而今如此多的遗憾。我的父母，我要给他们最好的生活。就像过去的20多年他们给予我的一样。
我爱你们，我所有的亲人。
奶奶，一路走好。
2017.2.14
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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