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从30多年前的那个秋天说起。 那时我刚10岁。弟弟8岁。正好立秋那天,我和弟弟有了第一份工作——切海蜇。不要吃惊,你没看错。10岁和8岁就能参加工作,除了得益于我自身过硬的素质——学习好外,还有那个重量级人脉——同学小媛的爸爸,渔场的人力资源经理兼财务总监。小媛和我是同桌,比我小两岁,上学太早,学习不好,总是问我问题!同日上午,她已经先于我4个小时被录用。在妈妈通报了我的姓名之后,我和弟弟两个小破孩儿就顺利地过了面试这一关。此工作无需笔试——拿竹片轻轻一划,把海蜇的身体和头分开就可以,连六岁的妹妹都会。只是她太小,虽然人脉很硬,但是太明显的徇私也说不过去。另外咱也不能太贪婪——已经录用咱家俩人了,招惹了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啊!知足吧!
在大人们夸张的表扬声中我们已经干了一个下午,虽然很累,但是仍然很高兴,因为工资不低——干一个小时给两毛钱,我已经挣了8毛钱了。这8毛钱可以买上27根冰棍儿!买上5个皮球还剩5分钱呢!
那时候,冰棍儿只有3分钱一根。但是妈妈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我们买一根,不是她吝啬,是因为家里实在没钱。我作为三个孩子中的老大,一大年下来,也只能做一两件衣服,穿小了,再给弟弟妹妹穿。全家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半儿花,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所以即便一根冰棍儿只要三分钱,妈妈也从不轻易买,除非是去地里干活,累得满头大汗。可是整个夏天,去地里干活的机会也就那么一两次。而且不是每次都会遇见卖冰棍儿的。所以吃到冰棍儿的机会越发珍贵。所以即便累汗水湿透了背心儿,即便玉米的叶子会划伤胳膊,我们也愿意跟妈妈去地里干活,因为只有那样才有吃到冰棍儿的希望。冰棍儿的味道实在是太甜美,太诱人了。我们吃冰棍儿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咬着吃,而是一下一下小心地舔,让那清凉,甘甜的滋味一点点地渗进喉咙。
那时候的小皮球是1毛5分一个。我曾多次动用各种或可怜,或可爱、或搞怪的表演技巧以求妈妈买一个给我们三个玩,都以失败告终。后来我考了个全班第一,令全家人的期望值爆棚,才算有了第一个用钱买来的玩具——一个白色的有点残疾的小皮球。那天,我和我们这条街的孩子玩了整整一天。有了这个皮球,我俨然成了他们的女王。无论我怎么蛮横无理,他们都言听计从,怕我一旨令下不许碰那个虽有残疾但是功能强大的皮球。可是第二天,我就成了囚犯,因为皮球坏了——一整天它都在跳动再加上天生残疾疲劳过度场地又不好。我得到的惩罚是:首先屁股上“啪”的一声,妈妈的胶鞋底子盖了一个印章,然后是滔滔不绝且声情并茂的大声训诫,主题是败家子儿,缺心眼儿,没良心。结构虽然混乱,但是语言极具特色——贬义词和语气词完美结合。要不是爷爷出手相救,恐怕我那时候就埋下了自卑的种子。第三个惩罚是中午不许吃饭,可能一顿午饭恰好1毛5分吧。不过晚饭我吃了3毛钱那么多!最后妈妈发誓再也不给我买皮球。
在那样的条件下,任何一个能挣钱的机会都会被牢牢地握在手里。
我已经挣到8毛钱了,再挣两毛就是一块了!所以当妈妈问我俩:“晚上还有活儿,你们能干去不?”我几乎要跳起来。
“要不你俩在家睡觉吧,干半天了,别累坏了”
“不累,不累!带我去!”
就这样,妈妈带上我和弟弟坐上了比较先进的交通工具——邻居家的大马车,赶到了海边。
海风吹来阵阵凉意,可我感受到的只有热情如火和热火朝天。那夜的海边人山人海又人声鼎沸,蚊子也三五成群上下翻飞。可是无论蚊子和人,都像是要起飞的飞机,动力十足,极尽努力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很怕失去这宝贵的机会。
一个两毛钱过去了,能买三块花手绢了;两个两毛钱过去了,能买那支绿钢笔了,三个两毛钱……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两毛钱,我睡着了。我梦见了我有许多个皮球,有许多本花花绿绿的书,有一摞花手绢,五颜六色的钢笔,还有吃不完的冰棍儿和罐头……我又成了女王!
等妈妈叫醒我的时候,活儿都干完了。我生气妈妈没有叫醒我。妈妈说:“都是后半夜了,咱回家睡觉吧”语气里也有些心疼了,她还贴了贴我的脸,霎时间,一种久违的温暖窜遍了我的每根毛细血管和末梢神经。我站起来的时候,看到一轮金黄的圆月正卧在大海上,波浪起伏的大床摇啊摇,云彩做的被子好柔软好舒服!月亮睁大眼睛在看我呢!多么美的月亮啊!多么美的大海!直到30多年后的今天,我再也没有见到那么美的月亮那么美的海!那一刻,那一晚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妈妈说我又挣到了三个两毛钱!啊!两毛钱,两毛钱!那两毛钱的希望给了我无穷的力量,也给了我无比的幸福,那夜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2毛钱,280步和10万有什么关系?生活,在无数个类似那个两毛钱的希望与幸福里过去了。30多年后的今天,我的儿子已经上了大学。随着一个个愿望的实现,生活越来越平淡了。沉浸在朋友圈、快手、电视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儿子不喜欢我的生活方式,他喜欢运动。运动使他在大学和CBA球星成了朋友,运动使他遇到了心仪的女朋友!运动还使他圈粉过千。他现身说法地建议甚至要求我俩每天的运动底线——跑步一圈。那天他说他要检查我有没有出去跑步,现场视频为证。有了球迷老公,有了柔情似水,惊心动魄,魂牵梦绕的的电视剧后,就不愿意运动了,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去跑步。可是,为了讨儿子欢心,我只好出去了。风吹过来,有点冷。操场上也没几个人。赶快跑一圈就回家吧。红砖围砌的跑道上有个缺口,就从这里起跑吧。一圈能跑多少步呢?有点好奇。我数起了步数。哈哈,正好300步。休息下,再来一圈——294步!肯定是第一次跑后,腿舒展开了,步子变大了!能不能280步跑完呢?要不试试?于是再跑——286步。不行!目标就是一圈280步。再跑,295步。哈哈,反弹了,可能是累了。多休息一会儿,再来一圈——284步。不行,再来一圈,一定要280步!1步,2步……279、280,脚尖儿正好到那块红砖缺口!完美收官。掐指一算,居然跑了以前让我咬牙切齿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六圈呀!破了记录了。一股成就感腾空升起,儿子至少给我6个赞(以前最多4个)。明天还来跑步,目标——一圈279步!数着步数去跑,追着目标去跑,跑步原来这样好。
2毛钱,280步和10万有什么关系?从那天第一个280步开始,我每天都去跑步,每天都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不是跑几圈,而是每圈跑多少步,一边跑,一边数,感受着目标越来越接近的兴奋!现在,我每圈最多260步跑完。虽然后来儿子审美疲劳只给我一个赞,但是我的高血压降下来了,最关键的是我又亭亭玉立了!一种历经磨难见到武林秘籍的获得感油然而生!
给生活一个可以量化的目标吧,不需要太长远,不需要多宏大,贴近现实,努努力能达到就好。
我的小目标也越来越多:下个月给老爸的存款余额增加1000.(存款总目标是10万)老爸没有收入也没有保险,他的安全感对我很重要。下一个码字目标是一周2000字,下一个读书目标是一周读70页,听两本书,读完北大中文系温拿道场的20篇微文……
这样下来,年底我就能——哈!先不说,这是我的秘密!我能看得见的秘密。
其实,如果给生活像那个两毛钱那样的可以预见的希望,再设定一个像280步那样的具体目标,一步一步接近那分触手可及的美好!10万的结果还会远么?
2毛钱,280步和10万有什么关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