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曰:“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句子隽秀、气脉隽秀、神韵隽秀三种之秀,周介存在《介存斋论词杂著》评论:“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与。严妆佳,淡妆也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发夷。”
李后主,李煜词风受温庭筠、韦庄等花间词派影响。又受其父李璟及冯延已的影响,语言明快,形象生动,词风真挚,前期绮丽,后期婉转。如《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林花谢了春红。“这是一种失家亡国之痛。包含的内容极为广阔,大概是所谓取一于万而涵盖万有。
杜甫《曲江.对雨》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江上小堂巢翡翠,花边高冢卧麒麟。
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
杜甫的“风飘万点正愁人”写春风把万花吹落地,怎么不令人发愁。
却也少了“林花谢了春红”这种韵味。
晏殊 〔宋代〕《破阵子》湖上西风斜日,荷花落尽红英。金菊满丛珠颗细,海燕辞巢翅羽轻。年年岁岁情。
美酒一杯新熟,高歌数阕堪听。不向尊前同一醉,可奈光阴似水声。迢迢去未停。
“荷花落尽红英”,表现的都是对有情之生命面临衰败之际的哀惋感叹之情,也没有后主这句的感情深厚。
“春红”二字己远为下片的“胭脂”作根,相互照应。时序推迁,林花凋谢,这本是有情之生命的必然,“春红”自然衰谢,虽是可惜,尚可开解,如今却“太匆匆”地遭到“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风刀霜剑”的不断摧残,于是寄予了愤慨的责怨。
林黛玉的《葬花词》中写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和后主的这句词描写的情景十分相似。“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这个九字长句道出了林花匆匆凋谢的原因;“朝”与“晚”、“雨”与“风”的对举,极尽朝风暮雨摧残施虐的无可抗争之悲绪;“无奈”二字进一步表显出人们无力回天任风雨,只有“无可奈何花落去”无能为力的怨恨愤慨了。
惜春、恋春、恋春红,叹不能再复重。人生长恨有如水长东。“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见花泪,人心碎,悲伤凄惜心迷醉;相问何时能重会?叹,人生从来遗憾多,恰似长江东逝水!感情一泄而出。
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李煜 〔五代〕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词人保持着童稚之心,天真、可爱。生活在宫廷之内的李煜,成长在宫女宾妃之间,是作为帝王的缺陷,但却是他成为杰出词人的长处。
词人,不失赤子之心,《孟子.离娄下》:“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王国维《人间词话》如是说: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
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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