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一

床上的日子，母亲感觉比平时多了好长好长的时间。

从窗户看天，灰蒙蒙的，天、地浑然成一片雾气。房檐上的雨滴滴答答的落在外面的窗台上，玻璃窗上划过一道道雨痕。母亲的心就像湖里激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的向外扩散。

这病要拖累儿子到什么时候，房贷、孩子补课费、医疗费、墓地费……。

看着墙上站着的像片，那时候真好。

电话里传来儿子卖房子的声音。

“不是为了尽快给母亲治病我才不会便宜卖”

“好好那就说定了，明天办手续”

母亲不急不慢的劝儿子：”活人比死人重要。这病治好的希望不大，落个人才两空，活着的人不能好好活着，死了的人死的不安宁。人不管活多久都是一辈子。都是为死而生，迟早的事。”

”我也不要墓地，已和医院签定合同：遗体捐献，这也算是另一种生存方式。”

儿子心里一阵愧疚，治，还有一点希望，不治一点希望都没有。房子没有了可以再买，母亲没了上哪里去买！

儿子不厌其烦的在说服母亲：“活着才有希望，有妈就有家，就算儿子八十了也离不了妈的。病治的越早越好！”儿子求母亲治病，母亲求儿子放弃，两人都很坚决，各有各的道理。

              二

儿了照顾的越来越细，但母亲吃的越来越少。

窗外的天碧蓝碧蓝的，白云像棉花糖一样的膨胀。不一会白云散尽，天空一片海蓝。阳光把周围照的一片明亮。高楼大厦后面的南山呈现一幅立体画，一道梁一道岭的。一束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在母亲的床上，屋子里暖洋洋的。阳光爱抚着母亲，她感到一种舒坦遍及四肢。

钥匙捅进锁孔里”嘎”的一声门开了，儿子手里提着苹果，核桃，香蕉堆放在母亲的床头柜上。这些都是母亲平时喜欢吃的东西。儿子给母亲熬了一锅排骨牛肉汤，用了两个小时。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上面飘着葱花，一股香油的味道扑鼻而来。母亲吃着碗里的香菇，红萝卜，冬瓜，黑木耳。眼睛也湿润了，一阵满足一阵叹息。

母亲的母亲，手里端着一碗很细的擀面条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女儿走来：

“趁热吃吧、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病”。

”妈妈还活着，妈妈还活着”。

妈妈把碗寄给女儿，一转身不见了。

”妈妈、妈妈不要走、不要、不要……”

母亲此时此地想妈妈一定是想疯了。

妈妈拄着摇摇晃晃的拐杖站在村口，望眼欲穿的遥望、等待。一连几天这个影子在母亲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星期天孙子回来了，一股力量猛然爆发母亲嚯的站起来了。儿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变成了”0”型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着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站、站、站起来啦！站起来啦！” 母亲”啊”了一声。一个踉跄快要倒下，儿子赶紧伸出他那粗壮的超现实主义胳膊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