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身体总是不大好，零部件轮番地罢罢工、闹闹脾气。先是用女人独有而又常见的毛病打个头阵，使身体虚弱下来，——大概其它的病菌也就乘虚而入——接着，眼又有疾，像是不小心吹进了沙子，使眼珠不能灵活地转动，看书，上网都受影响，去看医生，说是沙眼。这名称果然形象得很。吃药，点眼药也有几天了，效果不很明显。前天，不小心又咬到左腮。不知是它要发炎，肿大，故而被我咬到，还是被我咬到后发炎、肿大。总之，是疼。冷的，热的，硬的，辣的，碰着了，皆疼。一顿饭，即便小心，也要有好几次即刻丢了碗筷，以手捧腮，龇牙皱眉，试图减轻那突如其来的疼痛。于是，也就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练习用两边的牙来咀嚼，以备一边坏了的呢。现在，忍受着一边的疼痛，又哄着生疏的一边消食，一顿饭，总要磨好长时间，那吃饭的乐趣实在是无从寻找。有时真想索性推了饭碗，也如小孩子吓唬大人一般大声地嚷：我不吃了，行了吧！然而大约只能吓唬到孩子他爹来哄劝两句。我却好像又看到那些狗病菌躲在暗处嘁嘁着笑，并击掌欢呼，看，终于打到了！为了不让它们得逞，我只好忍着疼慢悠悠地咀嚼，或者直接囫囵着吞咽。刚刚有了点起色，可恨这风寒又找上门来，骨骨节节都木木地酸疼。我真想英勇地振臂一呼，来吧！来吧！你们都一起来吧！我不怕你们，我终将打败你们！可是我好像又不敢了，我怕把它们真招了来，又挡驾不了。于是，一声叹息！
这些个小病痛虽不至于让我有性命之忧，但确是让我的精神不爽，而又这么直观真切让我领受生命的脆弱。我忽然对那些活过耄耋之年的人产生极大的敬意。在那些如水般逝去的岁月里，他们要躲过了多少天灾人祸的袭击，抗击了多少病魔的侵扰，才能活到这一把年纪啊！
使劲地嗅嗅，还能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地面上也还堆积着鞭炮的红红的碎屑，烟花的五彩的残棒。邻居奶奶的八十寿筵从昨天晚上的暖寿延续到了今天中午，现在的门前，也还是扰扰的人，晚上想必还有酒席。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此举持绝对地赞同，认为这实在是应该庆贺，庆贺，热烈庆贺的事，并且认为实在有必要将这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当作整生日一样来庆贺！
我忽而遐想，当我也一路过关斩将，活到这样一个老太太或者更老的时候，也一定和我的儿子要这样一份热闹：鞭炮噼噼啪啪地炸，烟花此起彼伏地窜到天上，在半空抖开漂亮的图案；周围幢幢的都是人影，各种颜色穿梭着，走过我的身边，笑着高声说，您老好啊，生日快乐！我便也张着没牙的口，笑着回答，好，好，快乐！快乐！忽然一个粉面的孩子过来，奶声奶气地对着我叫，祖奶奶！祖奶奶！我拿过老花镜，带上，左右地端详，却疑惑地望向周围的人。一个人笑着高声地答，这是您侄女的孙子。我恍然，哦哦着，这是XX跟前的？可不是吗，众人答。我赶紧捏过那肥白的小手，拉他 近前，将我核桃般的脸凑过那粉面去，然而，孩子却将身子扭成麻花样地逃开了。
于是，我笑了，脸成了秋天里的一朵菊！
一屋子的人也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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