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奇怪,在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好像头一次感受到春天,我走在路上,同花草打招呼,放佛我是一个眼睛复明刚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人,我很欣喜!我竟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花的美好了!
这样美好的春天,让人联想到很多,我想到这样的好天气,我该去中山公园看看,去看看满街的樱花,我还应该去海边,甚至想象到了自己穿着长裙迎风飘扬的情景。我联想到很多美好,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真的相信了日子很美好,我忘记了母亲的暴躁,忘记了父亲的逃避,忘记了耍小性子的妹妹....离我最近的烦恼我真的统统忘掉了。
这样的春天,这样的好天气,却突然惊醒似的想到了一个女孩——硕硕。她比我小两岁,前半个月奶奶的忌日我回老家了一次,我看见了她,眼睛还是那么大,但充满着的是对人躲避的目光。我也不知为何开始不敢看她,好像生怕我的目光刺痛她。当然,如果不是妈妈把八卦来的事情告诉我,或许我也会很自然的面对她。
硕硕刚二十岁出头,却已经结过一次婚了,在我们的那个村子里,辍学的孩子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十八九岁就结婚,他们被父母安排,不知为了什么的开始生儿育女。硕硕也是这些当中的一个,辍学之后,她跟着亲戚去西藏打工,前几年回家过年我见过她,语气里满是小女生的惊喜,喋喋不休的说我变了样子,走在街上不敢认出我来。我望着比我高出一拳头的小姑娘,同样惊喜于她的变化,回忆起来的就是我们一起骑着自行车去隔壁村的小学上学,她那个时间还是掉牙期。她父母在村里开了超市,超市的前身是我家的小卖部,所以看到我家原来的货架子现在在他家的店里,倒也有些亲切和落寞。我在她家超市里同她交谈了一会儿,回家就像妈妈夸赞她,硕硕出落的真标致,高挑美丽。妈妈附和说,她肯定能嫁个好人家,现在咱们这女孩稀缺,都抢着要哩。
那次见她我还在读大学二年级,现在我毕业就要一年了,也不过两三年时间,这次见她,身上丝毫没了小姑娘的踪迹,她还是在她家超市里,我去买东西,她懒洋洋的趴在收银的桌上玩手机,看到我去了,缓缓坐直身子,喊出我的名字,在后面加上姐姐二字,客客套套的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显然问完之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别的地方,放佛并不想知道我回答的是什么。
我有些尴尬,买了东西匆匆离去,我甚至觉得我不该来,不该见她,好像这样对她才是最大的善良。一切都是街上的大娘婶婶告诉我妈妈,她又告诉我的。硕硕凭借好的相貌嫁给了一个家里开挂车厂的男孩,两人经过媒人相识,刚开始时,人人称赞天造地设的一对,由于没到法定年纪,双方决定先举行结婚仪式,等到了年纪在登记。结婚之后那个男孩总是对硕硕说是家里的钱买的她,这种话在任何女性听来都是非常刺耳的,可在我的老家就是这样,女孩子少,男方通常要拿出许多彩礼钱,硕硕听到这样的话觉得难受,于是就回娘家,男生再来接她回去,可回去之后是更多诸如此类言语的攻击。如此反复,男生也不来接了。左等右等反而是把她婆婆等来了,婆婆来并不是把她接回去,而是要回彩礼钱,硕硕妈妈不依,那个时候硕硕已经怀了孩子,可那家婆婆搬着凳子坐在硕硕超市门口骂,这种形象很符合农村里飞扬跋扈的妇女,她说硕硕什么都不会,话说不漂亮,活干不好,他们家那么优越的条件不能够交到这样一个人手里等等。说到这里,我的妈妈加入了自己的观点,你看你二婶(硕硕的妈妈),平常那么厉害,被人骂的在屋里一声也没回。我不了解她的妈妈怎么想的,在我的印象里,硕硕的妈妈并非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我问为什么她不站出来?她回答说你看不出来硕硕有点呆呆的,不怎么灵动。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我心中一惊,我的妈妈是个拥有典型腐朽思想的人,我改变不了她,我只是知道,她说的这些话肯定是从街上那些八卦的妇女嘴里来的。大家的风评转的很快,现在统统以看笑话的角度嘲笑硕硕。
最后的结果是硕硕的妈妈带着硕硕去做了人流,赔了十万块的彩礼给了那位婆婆。我宁愿相信她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再被痛苦折磨,想尽快平息这件事,尽管这和她平常的风格不太像。
我和妈妈对抗,说我并没觉得硕硕有什么她说的呆的感觉,相反我觉得她在很多方面比我强得多,换来的是她对我的嘲笑,“那你肯定更没人要”。只是突然很心疼前两年满脸春光的小女孩,那个时候她的笑容是和我眼前春天最匹配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段经历给她带来的痛苦究竟有多大,也不清楚以后她会不会走出这个阴影,更不确定她还能不能做会那个满脸明媚的小姑娘,我唯一期望的是她多遇上善良的人,能够在这样的日子里感受到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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