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了,跟家人亲属该团聚的也团聚了,身心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然而距离上次化疗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我不得不恢复对于自身健康的密切关注。去医院找主治医生帮忙办理入院,因为是节后,病人相对少一些,当天就排到了床位,入院后先是做了胸部CT扫描检查,结果发现肿瘤的大小和数目都增加了许多,情况比第一次化疗前还要严重,慌乱之中很快就安排了上药。每天九点开始输液,结束要到六七点,甚至更晚。液体一滴一滴从药物袋慢慢地流,经过长长的管子,到达插入血管的针头,从而进入人体。我过一会儿就看一下袋子里面是否还有液体,输完了一袋就叫护士换上另外一袋液体,每次都问护士还有几袋。看着袋子,心里那个盼望啊,那个望眼欲穿啊,不亚于望夫石的传说。
化疗不似战场,胜似战场,没有硝烟,没有炮声,没有刷刷飞过的子弹,也看不见流血牺牲,但同样需要的是英勇地顽强地战斗,与失眠战斗,与消失的味觉战斗,与狂乱跳动的心脏战斗,与胆怯战斗,与烦躁战斗,与内心涌动的绝望战斗等等。在这个战场,我努力做一个英雄。幸运的是在抗战当中,我并不全是孤独感和被舍弃感,时不时地不少同学朋友来病房探望或微信找我聊天给了我许多鼓励,共叙旧日情谊让我回忆起生命中曾流逝的时光和忘记的事情,这样好像那些经历又重新过了一遍,好像短暂的人生因为重复回忆而得到了一点延长,好像生命的厚度增加了一点,这些虚幻感给了我安慰和温暖。除此之外,我更深层次地感受到因为共同信仰形成的大家庭提供的精神和物质支持是无与伦比的,因为耶稣的爱是无限的。有人问我在那么多的患难当中为何精神没有完全垮掉为何最终还是会得来平安,我坚定地告诉他是因为相信。
精神依然坚挺,但是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在百般的忍耐当中,五天的化疗过去了,2017/2/22号我终于得以出院。然而一离开床位,我马上就经历了这么多次化疗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副作用袭击。身体极其软弱无力,就像软体动物一样,脚手都没力量,即使拄着拐杖,步子还是有点迈不开,呼吸也很困难,走一步要喘三下。我深切感受到地心引力的强大,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想接近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妈妈背着一个大包,左手提着各种生活用品,右手扶着我。一瘸一拐,喘着粗气,慢慢挪动,走二十来米就歇息一下,感觉回家的路好漫长,怎么走也走不到。
像两只蜗牛,我们一点一点移动到了医院门口。大量的车和人混杂在一起,熙熙攘攘,人一走一停,快速地转变方向,穿来穿去以期快速到达心中想去的地方,车辆慢慢行进,避免碰到行人。我们左躲右躲,来到路边。汽车很难经过医院门口,于是我们找了一辆三轮车,钻进小小的车厢,放下东西,虽然空间狭小,简陋的车窗还透着风,但是还是轻松了太多。三轮车突突地在汽车人群间穿梭,哪管机动车道自行车道人行道之间的区别,没办法,已经上了贼船,我只能提拎着心。就像唐僧取经一样,不辞辛劳地经历了足够的磨难,终于把与家的距离缩短到了零。
在家休养的前三四天,身体的软弱到了极致,基本上只能躺着。吃饭,上厕所,都变成了艰巨的任务。行动前先要在心里上预备好,对身体各部位做好战前动员,并计划好分几个阶段来完成,做完一个阶段就歇息一会儿。
为了使身体快一点恢复,出院时拿了一些提高免疫力的升白针,因为出门找诊所帮忙打针更加消耗体力,我和老妈决定自己来打。每天早上吃完饭,我就把升白针,酒精纱布,棉签一字摆开。然后撸起袖子,找到肱二头肌,用酒精对要下针的地方反复擦拭消毒,然后我用针头45度角对准,一狠心戳入肌肉,然后抚着注射器,让妈妈慢慢推针,一开始我们俩的手都抖得不行,后来就越来越娴熟。
这一次化疗过后,咳嗽更加严重了,连说话都成了一件很劳神费力的事情,说不了几句话就感觉喉咙发痒无法忍受,当压制不住,试着小小地咳一下时,肺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加倍速度和力量疯狂地收缩舒张,心脏也快速砰砰跳动。气体在气管和口腔之间急速来回运动,当有痰液被挤压吸引出到口腔,终于得以喷射而出后,才会舒缓一点。等到痰液咳完,肺部运动才会渐渐平息,但心脏猛烈的跳动仍会持续半分钟。我躺在沙发上等着着一切烟消云散风平浪静。我不得不承认的一个事实是这次化疗后,身体基本垮掉了。
虽然如此,世间万事相互效力相互作用,上帝自有安排和带领,看本文的读者不要被我细致描述的苦痛所吓着,因为我最后做出了到宁养院的决定,这些身体的不适最终都得到了控制和缓解,这些后话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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