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瓜记

贺本梅

每当看到街上卖瓜的车子，一下子就勾起了小时候看瓜的记忆，那早已尘封的往事如泄闸的洪水，汹涌奔泄而出。

那时我有个十多岁。俺村的地都离庄近，围绕村子呈放射形散开。不像有的村，地块远的要骑自行车去干活。

得于这个地利的条件，父亲就发挥他种瓜的一技之长，(这技术我从未考究过他是啥时候学的)。瓜地离家不远，出门走个一二百米就到了。要不看瓜的任务怎能落到一个妮子的身上？再个说了，我是老大，也只有我能担当此任。

平时上学都不说了，一到放暑假，看瓜的重任就落在了我一个人的肩上。白天一整天我都呆在瓜地里。父母要去别的庄稼地干活。我一个人也不觉得寂寞，小时候就爱看书，小说了，半月谈了，故事会了，等等。那时也不记得从哪找来一摞子书，在瓜棚里（人字形的瓜棚，里面有简单的床，晚上父亲看瓜时睡觉用的。）躺在床上一本本如痴如醉的读着。

想起来也好笑，零花钱这个词还没有诞生，灌个醋也顶多灌两毛钱的。可我还是会问父亲要钱赶个集，啥也不买也要买本书。

记得那时买的最贵的一本书是《红楼梦》，看多少遍不知道，但知道落了很多眼泪。到现在只要头条里有关于《红楼梦》的文章，我依然不减当年被吸引的力量点开看看。也会买聊斋，父亲见了就说:“男不看三国，女不看聊斋。”那时不知是何意，总之后来再也没买过聊斋了。

正是这些个书，让我没有觉察到那天与往常瓜园的异常。

“梅，你一个人搁这看瓜里？”

突的说话声吓了我一跳！

原来是一家子同龄的建叔不知道啥时候已来到瓜棚外。

“嗯，俺妈她们锄地去了。”

说着我就起身要去地里给他摘瓜吃。有时我想，一个人的本性是天生的，从小成就的。从我记事起，我的东西都不真（不小气的意思）有好的东西都要和妮们分享。到现在也是，左邻右舍都说我大方。一看他来了，想都没想的起身去摘瓜，可他拦住了我。说今天不想吃瓜，当时的我竟也信了，复身坐下，他与我攀谈了起来。

扯东到西的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看我在看书，又夸我学习好，作文写的好，将来一定能考上初中等等。一时的虚荣心使我有些飘飘然，从小我都没心眼，更不曾怀疑建叔怎的突然来找我谈天说地呢？还在他的夸奖下沾沾自喜。就这样，他和我说了好大一会的话，我正在兴头上时，他突然说:

“快晌午了，我得回家了，过几天我再来找你玩！”

说着，他快步的走了。

经他这一打扰，我也静不下来心看书了。起身往地那头晃去。

咦？这一片咋没瓜了呢？我一下子惊呆了。对我来说，少一两个瓜我是断断是不知道的，因为谁操心究竟哪个地方有几个瓜呢？只知道看着不让牲畜祸害就行了。可这一片的瓜秧叶子都翻了，大小瓜没一个了！正苦恼着，忽的灵光一闪，哎呀！上当了！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建叔突然造访的用意。我竟然以为他为了崇拜我特地来拜访我里！刚才的沾沾自喜一下子变成了沮丧和气恼！

现在想起来，怪不得我要去摘瓜他不让，哪有来瓜园不是吃瓜的呢？怪不得我恍惚看见一人影一闪而过！当时只顾着被他夸的忘乎所以，竟让我如此的掉以轻心！（本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原来他怕我去摘瓜就会破了他的“阴谋”，发现他的那一帮“横扫战场”的弟兄们！

怪不得他和我说话时目光飘忽不定，闪烁其词，这一切，这会连起来，竟毫无破绽，天衣无缝！老嘚呀，声东击西，遮人耳目的“孙子兵法”也被他们用的是恰到好处，出神入化，防不胜防啊！

幸好你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又偏偏不爱读书，早早辍学。若是你继续学业，考个军官，你的聪明才智，你的迂回战术，你的分心战术，定能在保家卫国的重任中立下赫赫战功！定能让敌国闻风丧胆，望而却步，再不敢滋生半分狼子野心！

所幸，现在咱中国的钢铁长城一样的让他人望而生畏，望而却步！

有时想想，小时候的淘气，也是得“斗智斗勇”的！淘气的可爱，淘气的让人哑然失笑！

对此事，我也没敢和父亲讲。父亲也没问，他也知道那个偷瓜的方式，一定是小孩子们所为，大人们不但不会偷，更不会不知生熟的乱摘。父亲从不提这茬子事来保全我的自尊心。真感谢父亲的平凡而伟大！

过了好几天，我路过一片玉米地，看见好几个烂成几瓣的西瓜在地头散落。都是白花花的瓤。

我知道，那是建叔他们一帮子弟兄们的杰作。肯定是捶开一看是生的，只有弃之。看着我着实心疼了好大一会。要摘你们摘熟的，也不浪费了！转而一想，小孩子们谁懂得生熟呢！在那慌乱的情况下还不是见一个摘一个，速速撤离！

时光荏苒，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这些尘封的往事早被抛到脑后。是老师的文章勾起了陈年旧事，回想那些看瓜的时光，有心酸，有快乐，我觉得这些往事将是我一生中难以磨灭的最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