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瓜

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火苗般跳动着。

湛蓝的苍穹，纯净得仿佛酒精燃烧包裹着的火焰，飞不过一丝鸟儿羽翅划动的痕迹。天边丝丝缕缕的云彩，慵懒地斜躺，无心俯瞰人间。

稍远处，绿荫掩盖了房屋的大半个身子，可以看到灰黑色的瓦片鳞次栉比地排列，上面还点缀着几颗松塔。侧墙完全由泥土堆砌而成，露出作为房梁的圆木的一端横截面。天窗高而小，正孤独地对着人间——没有飘出，袅袅炊烟。

近处，白杨树的叶子恹恹的，有的向内卷曲起来，露出白绒绒的背面。树干却壮且直，高高地耸立在大地上，留下一片不大不小的阴凉。有风来访，树叶便哗啦哗啦直响，仿佛在开研讨会。地面上的阴影随风婆娑着，时而破碎，时而聚集。草坪不大，夹杂有一些野花，全都叫不出名儿，有黄色的，有蓝色的，矮矮地趴着，摇晃着小脑袋。

躺在草坪上，能看到光的粒子杂乱地纷飞。阳光斑斑点点，在脸上游动，有一点痒。闭上眼，能嗅到泥土特有的腥味和草木散发的清香，或许还有野花的芬芳。扒开草叶，蚂蚁正忙碌地穿梭在这个小世界里，可能是去谈判，也可能是去征战。

而眼前，则是一大片的西瓜。瓜苗很稀，但瓜蔓却很长。每棵瓜苗之间裸露着黄褐色的土壤，土壤被晒得发烫。为了保证西瓜长势，充分吸收营养，一条藤蔓上只允许保留最大的那个果实。西瓜翻着亮白的肚皮，静静地躺在孕育它的温床上。为了怕它中暑——被过分暴晒而裂开，会拔起野草编成花环，给它戴上，像雅典人给诗人戴上桂冠。

“快看，有小偷！”

“哪呢，哪呢？”

几双小手小脚飞快地攀爬马凳搭成的“瓜棚”，有的伸着脖子，有的手掌压住眉头，极目远望，有的卷曲手指，做个“望远镜”，捂在眼睛上，四处张望。

马凳，其实就是农村人用木料钉做的“脚手架”。两只马凳并在一起，安置在屋檐下，紧挨着后背墙，横梁铺上木板，再放被褥和枕头，一个简单的“瓜棚”诞生了。

“骗你呢，这么热的天，哪有人来偷瓜！”

“我们看瓜，防的是人么，是獾，这小贼可狡猾了。”

二十五年前的看瓜经历，却成了我至今难忘的回忆。一个小小的瓜棚，那时却是我们的“乐园”——我们一起承担责任，一起收获喜悦。

那年，四叔比我现在还小几岁，还没有结婚。

那年，我们极其年轻，也极其贫穷，但我们却拥有无限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