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远行客

文|三叶草青青

澹台云岚回府归宁那日，生平头一次觉得自己是澹台府的外人。

她清楚地记得，三日前自己出嫁时，祖母涕泗横流，哭晕了过去；娘亲一大早起来，拉着自己的手将她从小到大的趣事回忆了一遍。

她也记得，上花轿前，爹爹眼含热泪对她说：“岚儿，受委屈了记得回家。”

然而仅仅三日过去，已物是人非。

下人们说祖母伤心过度病倒了，云岚想去拜见，却被以老夫人怕传染她为由拒绝。娘亲明知女儿归宁，却不在府中，领着管家出去采买。

至于她最敬爱的爹爹，下朝后去户部尚书府中议事，只派了随从回来告诉云岚：“放下礼物就回夫家吧。”

夫君被政事缠身，无暇陪自己归宁，古稀之年的婆婆也劝她晚几天再回去，可她认为礼不可废，也着实想家，便执意要独自回门。

一路上受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云岚都不曾在意。可当她站在府中偌大的花园里，发现下人们来来去去，却鲜少有人主动往她这边来时，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属于这个家。

因为那些下人，压根不认识她。许多与她熟识的下人都被换掉，如今府中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

右手伸进左手衣袖，掏出一张纸，毫不犹豫地撕成无数雪花，洒在经年积水的鱼池里，如同飘起来密密麻麻的死鱼肚皮。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她澹台云岚，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从始至终，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岚儿，你一定要把这封信放在轩辕琅的书房里，最好放在不易察觉的暗柜里。”这是出嫁前夜爹爹的嘱托。

她照做了，然而却无家可归了。

回到轩辕府上时，抄家的官兵已将府邸团团围住，见她回来，顺势粗暴地将其塞入囚车。

云岚顺从地坐在车里，望着前面那辆囚车里自己的新婚夫君，那个年近半百的糟老头子，此刻居然还在冲自己笑。

“岚儿，我不怪你。”大婚当晚，轩辕琅掀开盖头，只说了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和衣而睡。

他知道她嫁来的目的，她知道他知道。诡异的是，心照不宣的两个人，默认了彼此的行为。

想起扔在池子里的那张纸，云岚突然觉得可笑，那可是所谓的轩辕一族的藏宝图啊，其实不过一张白纸而已。

太平五年，右丞相轩辕琅府中发现通敌书信，抄家诛三族，云岚未能幸免。

太平六年，帝查明轩辕琅乃澹台壅指使女儿陷害，大怒，除其左丞相之职，秋后问斩，夷三族。

同年，帝取消左右丞相职位，集权于一身。

【无戒365  28天 第1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