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夫家的时候该是时时想起大观园的吧。
大观园的生活,仿佛她人生中一场旖旎的梦,但梦那么短,好像一下子就醒了。
“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一个可爱的微胖美人淡然出场,不起风澜,一如她的性格。
她是戳一针也不知嗳哟一声的“二木头”。性子极静,不会像黛玉似的打趣,不会像湘云一样话多,她按着自己的节奏生活,沉默地衬托其他人出彩的表现。她附和弟弟妹妹们起诗社,不大作诗联句,呆呆地看黛玉宝钗等人大展才情。刘姥姥讲笑话那节,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她默然不作声,只能说太呆。她沉溺在自己的光阴里,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如果说宝玉青春的关键词是痴,黛玉青春的关键词是小性子,史湘云青春的关键词是不羁,那迎春的关键词则是懦弱。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一回中,曹雪芹先生暗示她的命运就像那只金凤。她连用小姐的身份去要求乳母的儿媳都做不到,甚至绣桔在一旁为她直接挑明乳母儿媳话中的陷阱,她气定神闲地看《太上感应篇》。她的懦弱和无能让下人欺负到她头上来,面对探春、平儿为她撑腰,她到说出一番息事宁人的话来。金凤不曾被赎回,她被父亲像典押品一样给孙绍祖,不会反抗也不曾反抗。
她是最该享福的人,却有最凄惨的命运。结婚一年,折磨致死。
十二钗都逃不出悲剧的结局,遇人不淑的不幸成为迎春的结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假如她不是那样懦弱和无能,拼死留下司琪的话,以司棋忠心护主的个性,她不至于一载赴黄粱。假如她能像探春一样勇敢捍卫自己,不至于让孙绍祖如此猖狂。假如她能像鸳鸯一样拒绝这段婚姻,“一载荡悠悠”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也许最懦弱的人最是薄情。她不为司棋求情,不照顾住在她这里的邢岫烟,任由自己的下人欺负到邢岫烟头上。她无法保全自己,更无法保全身边的人。
同为庶出,探春还有个经常惹事的妈妈,但探春人缘极好,擅长书法,又有理家之才,全府上下没人敢看轻了她。可惜,迎春从始至终只是迎春。
假如十二钗活到现在,她们又会怎样?这个时代不淹没有才的人。黛玉有才,宝钗有才,探春有才,王熙凤有才,若生逢其时,必有大为。但迎春呢?她擅长下棋,但书中她只下过一次,曹公也没讲她下得如何。她一直都是笨笨的模样,像是“傻白甜”。现实不是电视剧或电影,“傻白甜”生活得有多不容易,曾经是“傻白甜”的人会懂,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被生活和社会催着长大的,被那些事催着成熟,就不再那么单纯了。
生活中,有太多个迎春,沉默地,沉默地接受自己的命运,不会反抗也不曾反抗,任由生活的洪波载向远方,愿她们的远方不是中山狼。
“叹芳魂艳魄,一载荡悠悠。”人生如梦,梦醒时已到末路,早点醒来多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