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昨日接了邻居的电话后,就开始提心吊胆。出门怕遇见他,上班的时候走了神,把工地里的升降机开到了顶。
常常想起这三十多年来的种种,我落泪,失眠,愧疚,懊恼,满腔怒火……
想起前几天孩子们发的信息,更是心寒。我含辛茹苦,受尽屈辱养大的孩子,不理解我,觉得这一切的争吵因为钱财。也有些愧疚,因为看到孩子都想过用死来摆脱这样的家庭,是我让孩子来到这样的家庭。还有些矛盾,我与他分居多年了,这些年也遇到一些追求我的人,我也没能下定决心跟他们走,但我除了是个母亲还是个女人,可别人言语里都在责怪我不守妇道。那个玩玩不小心贡献了精子的男人,孩子也依然爱他,终归是他们的父亲。
身上每一寸疼痛的肌肤,都提醒着我恐怖屈辱的过去。大腿上,有新婚第一天因为起晚而被烫的烟头痕迹。私密处,他曾带进过他花田酒地后的病菌,也有好几条生命从这通道来到这人间,也有一些去往天堂。尾龙骨处,曾被踢倒撞到墙边和棉花树枝擦伤后的伤疤。小腹,肚子,胸部,头部都曾承受过一次次的拳打脚踢。他最得意的动作就是,坐在我的肚子上,在众人面前撕开我的衣服,抓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一次又一次地撞在地上,或者一拳一拳往我脸上抡。还有我的眼睛,每次落泪,被一句“再哭你就死”而要倒流回所有眼泪。
这些都抵不上我对家人永远的愧疚。婚后,做饭,伺候丈夫的父母姐妹,常常等我忙活完,桌上已经没有我的位置。我拿着碗筷站在边上,看着桌上这一家人大大小小其乐融融,还不如一个保姆。几个月后,我忍不住抱怨罢工,便得到了“拳脚的惩罚”。那时我二十岁。这次我忍不住跑回了娘家。娘家人看到我受欺负,决定为我讨个公道。于是我哥和我大伯跟着我回到这个恐怖家,他们刚开口责问,便被我正在劈柴的公公一块柴木扔过来,我哥挡开,谁知正好砸中了我公公的额头,流了点血。谁知他们小题大做,报警抓了我的大伯和哥哥,在监狱遭受折磨。我的家人赶上来,不是被流氓追着打就是被警察抓。是啊,我们乡下人,就被这一家人仗着关系,受了平白无故的羞辱和折磨。为了平息这一切,以及肚子里的孩子,我又回到了这个所谓的家,多难熬也靠着孩子的支撑,撑过了这三十年。
这八九年,借着工作的缘由常常分居两地,稍微有了些平静日子,但只要听说他将回家,我这心悬着彻夜难眠。
这几十年,我最害怕的还是面对我的哥哥。当年,他进入监狱后,被拳脚相对,后来常常头痛欲裂。从我又回去那个家,他就基本不与我说话,愧疚也让我闭了嘴。
如果说这是我的命运,那我认了。但我的家人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一切。只要我离开那个家,我的家人都被骚扰得不得安宁。我真是累赘。也因此,我不敢反抗。我一个妇道人家,养不起这么多的子女,也做不到对父母亲人不管不顾。听到子女说,这样的家庭宁愿不要,愿用死来换取安宁,我心如刀割,我不知道我这几十年的坚持为了什么。
子女责备我和异性走得过近。可谁人了解我也是个需要被疼爱的女人,就算我从来没有得过一丝丝爱情的宠爱,生活的眷顾。但我可以保证,我并没有越过任何道德界限,仅仅作为朋友,在接受被人青睐,被人重视的关怀。就这样一点点奢侈的想象,都被众人指责为“水性杨花”,如此不堪。
我想离婚。可我害怕。他放言,只要提离婚,就算是死也要和我自己孩子同归于尽,我的家人也不得安宁。孩子宽慰我,大不了一死,也好过自己回去送死,他不是万能的。可这种恐惧深入骨髓,让我草木皆兵,只要听到敲门声,看到陌生电话,我的胆都要爆破。
可是,如果不离婚,就像上个月他又是拳脚相对,我又该如何是好?我知道,只要他在,我终有一天死在他手里。报警,警察一听家暴,拖拖拉拉,含糊拖延。妇联,也只是说诉讼离婚的时候可以提出证明。我的命,好像因为“家暴”,只成了一只家禽。
三十年。我只有一具遍体凌伤的身心,周围的人也都疲倦了,那些陈旧的故事别人也厌了。所有的磨难困苦,我都哽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
如果只是一场血战,能换来自由,不,可以持续血战。只要能重新生活,在余下不长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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