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日,刘裕向桓修告假,禀告道:“启禀大王,江南四月,草长莺飞,裕请告假一日,于城外打猎,大王愿同往否?”
桓修笑着摆摆手道:“孤已老矣,不复少年心性,德舆正值壮年,当时时操练弓马,免得日后髀肉复生,不可效命疆场。你留一二雉鸡于孤,孤愿足矣。”
刘裕也笑道:“那是自然。”然后告辞出城,驰出十数里路,来至一片大树林中,何无忌等人正在林中等待,未几,檀凭之率其堂侄檀道济等五人亦来到此处汇合,其余众人陆续来到,刘裕与无忌收合徒众,得百余人。众人收拾兵器,马匹,准备明日大战。刘裕与众人再细细合计一番。
二月二十八日清晨,京口城门刚开,何无忌便穿着传诏服,口称敕使,拍马直入,余众随之疾驰入城,来至安成王府门前,何无忌大喝道:“陛下有旨,即刻传诏。”
守门军士不敢阻拦,何无忌率众人直入中堂,高声叫喊道:“陛下有旨,安成王即刻听宣。”
桓修听得有朝使到,慌忙从后堂奔入,见到何无忌跪下接旨,何无忌拿出诏书,高声宣旨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诏曰:安成王修素怀异志,阴谋为乱,证据确凿,当立斩之。”说罢,他身后众人皆抽刀在手,欲上前捉拿桓修。
桓修闻言,大吃一惊,抬头一看何无忌,觉得有些面熟,再看他身后之人,不像朝使,倒是颇似北府旧人,不觉站起,命左右道:“此人非朝使,左右速与我拿下。”
桓修左右护卫也刷得拔刀,与众人对峙。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刘裕从人群中跳出,刀尖一指桓修,威风凛凛,大喝一声道:“尔等敢违圣旨乎?”
桓修左右见是刘裕,刘裕乃是府中中兵参军,一向与桓修亲厚,现竟刀指桓修,皆呆立当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桓修也是一脸诧异,问道:“德舆,何故叛我?”
刘裕厉声喝道:“奉旨讨贼,与诸人无干,快快闪做一旁,否则刀剑无眼。”
桓修卫士知刘裕神勇,不自觉让在两旁,桓修见势不妙,转身向内堂逃去,刘裕内弟臧喜侄子臧穆生,年轻腿快,赶上一步,手起刀落,将桓修人头砍落。
桓修卫士见状,发一声喊,四散奔逃,刘裕等人也不追赶,即占据王府,收集甲仗财物。
刘裕命人找来棺椁,将桓修尸身收敛,想到桓修待己不薄,推心置腹,刘裕抚尸大哭,哭毕,对着棺椁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以谢桓修对己的知遇之恩。
突然此时,王府外一阵人马嘈杂,檀道济跑来禀告:“盟主,王府司马刁弘率兵围住王府,口称要为桓修报仇,杀尽众人。”
刘裕登上王府围墙,看见刁弘,大声道:“裕奉旨讨贼,诸位莫非要抗旨不成?”
刁弘恨声道:“大胆刘裕,你奉了何人旨意,敢杀安成王。我王乃陛下宗亲,一向恩宠,岂可遽除?”
刘裕哼了一声道:“诸君非大晋之臣乎?我奉晋帝之命,诛除诸桓,匡扶晋室,有何不可?”
刁弘大吃一惊,道:“刘裕休得胡言乱语,平固王现在江州,怎会传旨于你?”
刘裕仰天大笑道:“司马有所不知,郭江州已奉乘舆反正于寻阳,我等并受密诏,诛除逆党,今日逆贼桓玄已悬首于朱雀桥头,诸君可往建康视之。诸君若为晋臣,当及早反正,尚获原宥,否则一律与叛逆同罪。”说罢,将桓修人头丢与墙外。
刁弘等桓玄左右见之,不知真假,一哄而散,刁弘逃回京口家中,一面派人到建康打探消息,一面据屋而守。
刘裕命人占据四门,打开府库,传檄四方,招兵买马。刘裕对何无忌道:“今日起兵,千头万绪,当急须一主簿,奈何我等皆为武人,何由得之?”
何无忌略一思索道:“恰当之选,无过刘道民。”
刘穆之,字道和,小字道民,东莞郡莒(jǔ)人(今山东临沂),汉齐惠王刘肥之后,世居京口。少好《书》、《传》,博览多通,为济阳江敳(音如皑)所知。江敳为建武将军、琅邪内史,任其为府主簿,此时赋闲在家。
刘裕道:“我亦有所耳闻。”遂即命人召刘穆之来府。
时刘穆之居乡间,晨起,闻京口鼓噪之声,遂出陌头张望,探看究竟,只见一骑飞驰而来,来至面前,使者问道:“面前之人可是道和先生?”
刘穆之点点头,问道:“正是在下,贵使何事?”
使者道:“我奉建武将军,下邳太守刘裕之命,恭请先生过府议事。”
刘穆之直视使者,久久不言,使者惊怪道:“先生无恙乎?”
刘穆之哈哈大笑:“不才终遇明主,我辈岂是卧龙?”说罢,返室,裂裳为袴(绑腿布),便随使者前往见裕。
刘裕见到刘穆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四十多岁年纪,脸色黝黑,眼窝深陷,一双小眼,炯炯有神,短小精干,似农如商,便试探问道:“我今始举大义,方造艰难,急须一军吏,先生谓谁堪其任?”
刘穆之眼睛不眨道:“贵府始建,军吏实须其才,仓猝之际,略当无如穆之者。”
刘裕笑道:“先生能自屈其任,我大事可成。”即于坐署主簿,掌管钱粮,招兵买马。二月二十七日,广陵城中,孟昶劝说青州刺史桓弘道:“大人,古之帝王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之行,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今春日晴好,大人亦可于明日出城围猎,讲习练兵,以备万一。”
桓弘点点头道:“卿言甚善,可预为之。”
孟昶告退,安排围猎事宜。
次日天色未明,城门刚开,孟昶与刘毅、刘道规等人将刺史府兵调出城外,准备围猎。
然后,孟昶与刘毅、刘道规等人率壮士数十人飞马直入刺史府,桓弘刚刚起床,正在食粥,刘毅等人闯入,桓弘大惊道:“卿等不在城外等候,来此作甚?”
刘毅冷笑一声道:“来取尔头。”上前一刀,即斩之。
刘毅等人提着桓弘人头,来到城头,对着城下众军大喊:“众军听真,我等奉晋帝诏命,已斩桓弘,恢复晋室,你等若为晋臣,当归顺反正,否则杀无赦。”说罢,将桓弘人头高挂城头,众军看见,一哄而散,刘毅等人便占据广陵,重新招兵。刘道规率众守广陵,刘毅率千余人渡江,来至京口,与刘裕汇合。
刘裕见到刘毅后大喜,道:“希乐,你来得正好,我处众寡,不可分兵,你可率本部人马前往城外刁府,诛杀刁氏一族,取其财物,以助军资。”
刘毅笑道:“京口之蠹,为今日故。”遂领兵前往,将刁弘,刁畅一族诛灭,尽取其财物,金银细软为军用,其余散给京口之民,任由取用,京口民欢声雷动,入府搬取各项器物,数日不尽。
先是,刘裕按原定计划,遣周安穆入建康联络刘迈,周安穆见到刘迈后,二人找一僻静之所,边吃边谈。周安穆将众人所谋尽告之,刘迈脸色一变道:“此事难为,我一介文士,岂能与之。”
周安穆道:“乃弟希乐与之,伯群不得不为,事成共享其荣,事败同罹其祸,其得免乎?况元德、扈兴、厚之已连结数十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为桓玄近侍,可知其喜好游猎,深夜出城,天明方回,此时一壮士便可除之。你只须探得其何日出城,我等可预先埋伏,一战建功。”
刘迈意甚惶惧,唯唯诺诺道:“我尽力为之,你可先寻一处安歇,一有消息,我自当知会于你。”
二人又谈了一会儿,周安穆与刘迈分手,找一处旅店歇息,苦等数日,不闻刘迈消息,觉大事不妙,虑事已泄,于二十六日夜飞马驰归京口。
二月二十七日早朝,桓玄忽然任命刘迈为竟陵太守,刘迈暗喜,谢恩已毕,散朝后,急忙收拾行李,急于前去上任。
桓玄在朝堂上见刘迈神色不对,心中有所怀疑,入夜,桓玄派人于刘迈手书道:“北府现下人情如何?卿近日见刘裕乎?其何所道来?”
刘迈见信后,脸色大变,以为桓玄已知其谋,徘徊一夜,晨起,入宫请罪,痛哭流涕,向桓玄坦白一切。桓玄闻变大惊,强作镇定道:“卿忠贞可嘉,社稷重安,卿与有力焉,故封重安侯。”
于是立刻下令逮捕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等,尽诛之,二十八日,又发公文于各地,令防备变乱。
王元德弟王仲德携元德子王方回外出游玩,逃过一劫,藏匿乡下。
次日去往京口、广陵的使者回报,二城失陷,桓玄既惊且怒,一时之间,无处出气,迁怒于刘迈不执周安穆,使得逃去,杀之泄愤。
诸葛长民在历阳(今安徽和县),准备不足,失期,未能起兵。豫州刺史刁逵得桓玄公文,知其欲叛,大惊,立即命人执长民,装入囚车,押送建康,交与桓玄处置。
在京口,众人推刘裕为总督徐州事,以孟昶为长史,守京口,檀凭之为军司马。彭城人应募者,刘裕悉使郡主簿刘钟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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