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热起来,我准备将衣柜里的厚衣服收拾一下。等到收拾最底层时,发现角落里有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一堆袜子。
我把袜子全部倒出来,花花绿绿的,不下十几双,款式都是过时了的。
仔细看,每一双都缝上了密密的针脚,或在脚趾处,或在脚跟处。那都是以前穿坏的袜子,被细心地缝补上了。
看着眼前的袜子,我想起来:
几年前,有次我回娘家,家里很冷,母亲让我坐到炕上暖和手脚。后来她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炕角找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我。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装的全是袜子。母亲告诉我,那都是我穿过的,有的只是破了个洞,有的磨坏了一点。她觉得扔了怪可惜,于是全部缝上了,让我从中挑几双好点的穿。
我很惊讶。以前我喜欢穿皮鞋,走路又快,经常把袜子穿得破了洞,坏了就随手扔,没想到,母亲竟然跟在后面把它们都收起来了。
我听话地挑选了几双。穿着穿不着的,不想佛了母亲的心意。
待我挑完,母亲顺手拿过剩下的,“这些够我穿一阵子的了。”我嗔怪她,缝补过的袜子穿着没新的舒服,干嘛不扔掉,又不值几个钱。母亲笑而不答。父亲在一旁帮腔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能穿就行呗。”
我不再劝他们,节俭了一辈子的父亲母亲,总是能省就省,岂是我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前年,我和姐姐先后怀了二宝,母亲看我们身子重,穿的鞋子还有两三厘米的跟,便记在了心里,忙里抽闲,特意做了两双千层底。
白色的底子,一行行细密而结实的针脚,黑色的鞋帮,浅浅的鞋口,上面绣着红色的花儿、绿色的叶儿,像小时候我们姊妹穿过的每一双鞋一样,朴实又可爱。
我想象,母亲翻箱倒柜找出多年前的花样儿,照着花样儿,一针一针地用不同颜色的线把图案绣到鞋面上。
她一定边做边想:手做的鞋子多结实,比商场几百的鞋子耐穿多了。我和姐姐以后都是俩娃的妈了,要多给孩子打算,自己省着些才好。
我和姐姐拿到鞋子,看着熟悉的千层底,那不仅仅是双鞋子,更是母亲的一番心意,自然满心欢喜地收下。
只是,拿回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穿才好。在家,它比不上拖鞋舒服,在外,又怕弄脏了。况且,多年不穿手做的鞋子,我的脚已经不适应起来,踏在针脚上总觉得硬硬地硌得慌。
没办法,只好把它们闲置起来,搁在橱子的一角。
记不清有多少次,我们总是这样:做母亲的,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孩子;而孩子,对母亲的心意,自然明白,舍不得放下,却又无处安放。只好开辟出一个小小的角落,盛放那些暖暖的爱。
记忆里,母亲总是省吃俭用,把最好的留给我们,对自己最不上心。
她总是最后一个上桌吃饭。我们小时候是,长大了还是。她不是忙着在厨房烧火,就是忙着给我们的小孩开小灶。她总是有那么多事情,必须等到我们吃了大半,才肯忙完。
我一直以为,天下的母亲都跟母亲一样,爱孩子疼孩子,整日围着家庭和孩子转,活得几乎失去了自我。
直到我上班那年。
因为工作,我认识了一个女孩,跟我年纪相仿。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交一次水电费或者燃气费之类的。
我不解,问她,这些事情不该是你爸妈做吗?她说“不啊,都是我跑腿。”
她告诉我,在她们家,她妈只负责上班,其他一应事情都是她和她爸做。
我不敢相信。
因了母亲的缘故,我一直以为,所有的母亲都是家里最辛劳的一个。她们虽然不用上班,但每天比上班族忙活得多。孩子的吃穿用度,家里的柴米油盐,亲戚间的来往,家禽的饲养,哪一样都够忙活的,又没有哪一样可以拿上台面夸口炫耀的。这些极其琐碎的小事,占去了母亲们的绝大部分时间,却还没什么显著的成绩可言。
我难以想象,女孩的母亲,可以摒弃所有的琐碎,只安安心心、专注地做一件事就可以?
这是多少母亲们不敢奢望的啊。
我惭愧起来,为自己不如女孩般体贴自己的母亲。
我也因此更感激母亲。
她一定知道,有一些母亲,她们有自己的乐趣,有自己的一隅天地,不必为生活的琐碎伤透脑筋,哪里像她般,完完全全被家庭被孩子拖住手脚,一刻也不能轻松。可她,依然无怨无悔地为我们付出,还时常觉得满足。在母亲心里,她的孩子们都是懂事的,有出息的。
她是多么容易满足的母亲啊!
这让我更加惭愧,甚至懊悔。
最近越发感觉,每回家一次,母亲就又老一些。
她的个子不如以前高了,身材也有了老年人的痕迹。她走路不再风一般地快,甚至跑不过三岁的小孙子了。
可是,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尽心尽力地爱着我们,爱着家里的每一个人。
有些话,我没有对母亲说过,只是在心里默默祈愿:希望给我们无限深情与爱的母亲,可以身体安康,长寿无疆。
那些深情与爱,早已长存在我的生命里,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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