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常乐园时,李锦天和齐慕昭正站在门口接待客人。齐果和母亲、祖父从车上下来,父亲要把车开到里面停车场去。就在齐不阿下车的时候,李锦天赶紧递上一支烟上给他,然后又递给齐慕赐一支。齐果看见父亲随手把一个红包塞到了姑父手里,姑父会心一笑。生活的学问许多都蕴藏于细节之中,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倘若仔细分析,都有特定的深意。只是他当时太年幼,到了老年才温故知新。
齐慕昭带他们到园内休息。齐果忍不住问:“姑妈,姐姐呢?”李欣其实是他表姐,然而叫姐姐已经成了习惯。中国的称呼正日渐国际化,但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特色,不像英语,姐姐和妹妹都用sister一个单词来表示。他何以如此急切地问了一句话。他唯恐见多识广的无聊人士,会以为他有恋姐情结。他知道俄狄浦斯有恋母情结,故而担心好事者把国外遥远的故事,迁移过来,并且对号入座。对优秀者的仰慕,自是人之常情,如果是有谁无端憎恨李欣那样优秀的人,那完全是心理扭曲。
“她呀,可能又到哪里照镜子去了。”齐慕昭回答说,脸上有几分得意的神色,就像解开了一个困扰人类几千年的秘密,“昨天晚上人家把衣服试了一套又一套,今天早上也是,一早就起来打扮了。”
齐慕昭又是微微一笑,写满了幸福的脸,就像夏日含苞待放的荷花,白里透着一些粉红,浸出内在的水分,然后在阳光下风干,使空气中都充满了馨香。
出于好奇,齐果在园里乱转。只见假山、池沼、亭台、楼阁、茶厅、棋牌室、KTV房间,应有尽有,古典风韵和现代情调交融,做到了最大可能地满足客人的喜好。有的桌椅是摆在绿荫下的,靠近池塘,视野开阔,微风吹拂,送来了荷叶的清香。和李锦天的装潢现代的醉乡坊相比,常乐园更像是一座世外桃源,给漂泊俗尘的心灵,提供了一片搁浅的沙滩。
齐不阿已经在绿荫下坐了下来,立刻有服务员过来泡茶,并带了一盘瓜子。齐果赶紧也坐到祖父身边,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以打发无聊的时光。他觉得那时候自己尽像个小丑。他对于自己当时的不太绅士而感到羞愧,认为知己就像一只饥饿的野猫。他庆幸的是,他那时候是如此率真,没有掉进虚伪的泥潭,没有在苟全性命之后装模作样。
一生之中,齐果参加过无数次宴会,深知有些饮食不过是一种摆设,一种客观上的待遇,并非用来解馋。在他尝过诸多山珍海味,进过诸多高档饭店之后,恰巧一些城市中最平凡的饮食,像北街卤菜,占据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亩田,勾起他深深的思念。
服务生把开水倒入茶杯,齐不阿注视着水中翻滚的茶叶,等待着茶香渗出,如同咸亨酒店的客人,监视着斟酒的过程。他可是认真研读过陆羽《茶经》的人,喝茶很讲究。若是在家,泡茶之事,势必亲为。曾经有人向他请教过茶文化,齐不阿授以“清净”二字。那人似悟非悟,欣然而退,后来在成都做了以沏茶为业的师傅,名声大噪,多次登门拜谢过齐不阿。或许是由于这特别的情愫,他对别人的沏茶,才看得如此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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