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秋的傍晚，天空蔚蓝。田野迎来了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一辆一辆的拖拉机盛满了玉米、大豆，摞的高高的。上面坐着忙碌了一天的人儿。
“可怕的人类走了，没有人类的田野才是真正的田野。”蟋蟋用大学哲学教授讲课的语调对瓜瓜说。
“不许你这么说人类，我的生命可是人类给的！”瓜瓜有些生气的说。
“人类有那么好心？栽种你们可不是为了你们这个种族。你们只是够幸运，正好人类喜欢吃你们罢了。给你生命是为了把你压的粉身碎骨，你的身体变成人类食用的油脂和食物，你身上穿的那层硬硬的壳还要给人类饲养的动物吃，人类把你利用的淋漓尽致。给你生命，给你除草，给你施肥，然后你的一切都属于人类，连同你的灵魂。这就是你们解决了最大的生存问题——繁衍生息，所付出的代价。世世代代被人类安利，世世代代为奴为娼，世世代代是植物中的植物，连同你的灵魂都是植物的。我以我们种族1.4亿年的历史为鉴，人类是我们种族近300万年见过的最无耻的生物，没有之一。”蟋蟋摸着自己长长的触角说。
“蟋蟋，或许你说的都对，我生存的使命就是为了人类吧。”瓜瓜说着叹了口气。
“不，你要为自己而活啊！你的生命和人类的生命和大树的生命和狗尾草的生命都是一样的。我们都不过是这宇宙的大机器里的齿轮。人类不也感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栗。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瓜瓜，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唯一的，柔软的，干净的，太阳一样的。以前，我不相信一个人的愿望可以大到改变天空的颜色，物体的形状。使梦想具有如此真实可能的外壳。但是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愿望还不够强大。”蟋蟋坚定的说。
瓜瓜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吓的半死。还以为你要吃我呢！后来听他们说，这块田的附近有一只奇怪的蟋蟀，不吃花生，也不让其他的蟋蟀吃这块田里的花生。因为这事，你和附近的其他蟋蟀不知道打了多少回架，弄的自己遍体鳞伤。后来，你常来找我，说你就是那只不吃花生的蟋蟀。我不能动，你就把你见过的东西听到的事，讲给我听。每天早晨，你都会嘴里含露水给我喝。一次又一次，只是为了让我长的更壮。我生气了，不开心了，你就摩擦翅膀唱歌给我听。我生病了，你难过。我康复了，你开心。你倾听我的怨艾和自诩，聆听着我的沉默。蟋蟋你为了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是为什么呢？这块田里有那么多的花生，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其实，那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地上。那时候的你还是一朵黄色的小花，我也比现在年轻的多。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喜欢你，就像小王子喜欢他的玫瑰花一样。我愿意给你采露水，我愿意给你讲故事，我愿意给你唱歌。说来可能有点可笑，我被你驯服了。一只蟋蟀，被一颗花生驯服了。”
“我也被你驯服了！”瓜瓜流着泪说。
“你看你，怎么又哭了，真是个爱哭鬼。我给你擦擦。”
“还说我呢，你翅膀怎么又受伤了，又跟别人打架了吧。真不让人省心。”
“我头大，腿大，触须这么直，皮肤这么好。谁敢和我打架啊。他们也都打不过我。咱主要是为蟋低调。我要是去北京参加个比赛什么的，拿个‘虫王’还不是so easily。蒲松龄写的《促织》里的蟋蟀也不一定打得过我。和别人交手竞争一决雌雄不是我追求的活法。我喜欢随心随性的生活。”
“不吹牛能死？以后别再和别人打架了，好吗？”
“嗯嗯，听你的。我翅膀真没事，我唱歌给你听。”
“蟋蟋你看，晚霞真漂亮。”
“嗯，真漂亮。”
〈二〉
“早啊，瓜瓜。”
“早啊，蟋蟋。”
“附近的好几块花生田的花生都被拔走了，我们也快该分开了。我可能就要变成你说的食用油和花生酱了。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我离开后，你就忘了我吧。找一只漂亮的雌蟋蟀一起生活。”
“瓜瓜，你别担心了，先把露水喝了。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我长到时候了，喝不喝水都没太大关系，你喝吧。人类对我有恩，他们把我怎么样我都毫无怨言。我只是放不下你啊，蟋蟋。”
“你真善良瓜瓜，不像有些花生报复人类，人类吃完后过敏。花生和人类互相伤害。前天，我问了问住在人类居住地附近的蟋蟀，他说雨水过后，土地半干半湿的时候，人类就来拔这块花生田的花生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蟋蟋，你的消息还真灵通。你那个住在人类庭院里的远方表哥现在过的还好吗？”
“前两天听说被人类5岁的孩子打死了，残忍的人类！瓜瓜，你别担心，我现在就用我的大颚把你和整颗植株分开。等到下一年的这个时候，你还会和现在一样美丽动人。”
两天后，这块花生田来了四五个人，开着拖拉机，拿着竹篓拿着铁耙。蟋蟋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到一个30多岁的女人在向瓜瓜所在的那颗花生靠近。女人把整株花生拔出来后，拿起了身边的铁耙。蟋蟋一下子慌了，跳到了女人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蟋蟋死了，瓜瓜活了下来。
女人压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胆的蟋蟀，竟然敢攻击人类。她也不会知道在她的身边正发生着什么样的故事。一个比雁丘还美的故事。
一年后的秋天，瓜瓜生根发芽开出了一朵朵美丽的小黄花。她不再生长在田野，其他的动物把她放到了一个更美丽的地方。没有人类，没有化肥，没有农药。只有野草鲜花和瓜瓜记忆中的蟋蟋！
2017年2月19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