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一棵高树,常有飞鸟栖止聚落,啁啾喧语。
有一次,母亲与我闲语说道,“前些天,那树上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声听起来怎么老像是在说一辈子、一辈子”!也许是年老健忘的缘故,之后她跟我又重复闲话过两回。
每回提起,母亲都如平常一样言笑淡然,将这作为一件有趣的事,随意道来。但是以我对母亲深深地了解,却能触感到她心底深处的那一丝被掩盖的悲凉和惶然。
即使人生百岁,年过七旬的母亲也走完了三分之二,一生已然无法回头。双眼浑浊,满头繁霜的母亲,对自己将来的人生恐怕已不再抱有什么期冀,能思能想的也只剩下一帧帧伫存于脑海中的录影。
她与我的对话,已不太有新鲜的话题,也已没有了当初年轻时侯的见解。总是反反复复、絮絮叨叨地倾诉着从脑海里搜索出的那些陈年往事。有对双亲思念的感伤,有对亲友身后的感慨,有对邻里短长的议论,有对故人情谊的珍重,有对自己青春的回味…而我,就是一个合格的、不厌其烦的听众。
我在一旁听着这些,虽然已经耳熟能详,但每次看着母亲诉说的样子都会掀起我内心的微澜。因为,这一刻就是一辈子,是母亲的一辈子,也将是我的一辈子。
人世有代谢,无奈亦寻常。
我看向另一旁的女儿。她正埋首书桌,沉浸于冗繁的回家功课,有时多叮嘱一句便会显出不奈的神色。看着女儿的模样,我心里暗笑。她以后也会是一个听众,不管她厌烦还是包容。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像母亲一样,对着窗外的那棵飞鸟翔集的高树,和女儿反复地絮絮。
“前些天,那树上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鸟,叫声听起来怎么老像是在说一辈子、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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