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阵微风拂过脸庞,我漫步在鱼肠小道上,清晨的鸟儿在唱歌,青蛙在低吟。火红的太阳刚刚爬上天幕,露水随风打落在我的手背,我想跳舞,我对自己说。
跳吧。有个声音从我侧方传来,是一个老人在对我说,他鬓角白发,垂暮苍苍,褶皱的脸就像斑驳的树皮,穿着一件宽松的披风夹克服,脚上是一双曾亮的皮鞋,他怀里揣着一个老式收音机,收音机刺刺拉拉的响,没有节目,他略带笑容的从我身边走过。
我认识他。亭子里打牌的老人经常议论他,大家都叫他老夏。老夏叔家里很有钱,儿子儿媳一个在新加坡经商,一个是服装设计大师,已经移民国外。老夏叔没走,孤身住在大房子里。
02
我老了,经历时光漫长,什么都足够了。
儿子离开我视线的时候,自此往后我都在等。可我不愿离开,我的生命、我的朋友、我的青春与爱情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埋葬在这里,不可能带的走。他可能不了解,作为一个老人,都希望归根故乡,即使这城市并不是我出生的地方,却是我这一生开始的地方。
儿子在电话里抱怨我的不理解,抱怨我的固执。我哼哼几句,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我看到的仅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是我最近经常要看的,一张我父母的小照。
我出生在一个偏僻的乡村,在那里度过了黑暗的时光。我不能原谅那个毁我母亲幸福的男人,我的父亲。
03
我的母亲是一个知识分子,祖上曾在清朝为官。1945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混混。他们私奔了,躲在J省一处非常偏僻的村庄。我在那里出生,也在那里埋葬对父亲一切的渴慕。
他因为赌博欠下了债,母亲被他带了出去,再没回来。村上的人说,母亲被卖掉了,为了还债。
我的心中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我跑了几公里,去公安局告发他,在父亲被抓的那天我兴奋地砸坏了家里唯一的一台收音机,一件父亲宝贵的东西,并离家出走,那个没有母亲的地方不再是我的家,那个没有人性的父亲也不再是我的渴望。
04
直到2005年的时候,我带着儿子回到那个地方。那个房子已经倒塌,村庄还是破旧不堪。我对儿子说着他奶奶的事情,闭口不谈他的爷爷。
直到我接到一封信,一个老人很激动,跟我说他是某某某,我其实记不太清了,一直点头说,你好你好。
他跟我说,我爸爸一直到死前都在等我回家。他以为我是被拐走的,找了很多地方。他不怪我害他进了局子,那时候没几天他就被放了出来,因为我母亲是自己跑掉的,他是受害人。
我浑浑噩噩去了父亲的坟头,在那里展开信,字扭扭趴趴,是我印象中那个人的笔迹。
父亲诉说了对我的思念与惭愧,他说他没用,所以不恨我的母亲,也让我不要恨他。他没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因为生病花掉了最后的积蓄。
到生命的终点,他怀着巨大的遗憾闭上了眼睛,沉眠在小小的坟头里。
算了算那个时候,我的第二个孙子刚刚降临在这个世界。我泪流满面。
05
今天风很大,我横穿公园的时候,看到老夏叔正在亭子里大杀四方,他的声音那么大,可是身影还是略显寂寥。
老夏的儿子前年回来的时候把孙子接到国外去了,老夏叔隔几天就在公园里说他孙子出国了,他孙子考试得第一名了,那些外国小孩没他孙子聪明什么什么的。
每年春节,老夏一家子团圆一阵子,然后又匆匆分离。
老夏在公园里喂养了一条流浪狗,后来那条狗跟他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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