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就爱做梦,做的梦千奇百怪,更诡异的是好多梦直到现在我还让自己记得一清二楚。
有些时候这些梦和真实的记忆叠加在一起,我经常分不清楚那到底是自己的梦境中出现的场景,还是在我的现实生活中曾经出现的场景。
这种梦境和记忆中的现实叠加在一起的状态让我很是苦恼,因为叠加在一起的混沌状态让我的大脑经常茫然无措,有时候我需要仔细回想一下,或者借助以往的相片,或者直接打电话向父母询问,我才能分清楚曾经的梦境和现实。
在村子里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门口有个大坑,大坑里常年无水,大坑旁边也经常堆满了附近乡亲倾倒的生活垃圾。那个时候我经常要沿着大水坑旁边的一条小土道来回上学。
冬天的时候一旦下雪,小土道上结满了冰,我经常需要极其小心地揪住土道旁边半人高的荆棘,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才能让自己走过那条小道。
夏天的时候,土坡上的荆棘长得郁郁葱葱,一旦下大雨,那条土道又变得泥泞不堪,我还是需要揪住那些低矮的荆棘树,才能满身泥泞地穿过那条让我烦躁不已的小土路。
而无论是大雪纷飞,还是暴雨如注,小学校前面用红砖铺好的地面总是看起来比其它地方要干净整洁一些,而我也总会像其他同学一样,拍打整理一下被弄脏的鞋子。
每一次弯下腰整理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大坑旁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活垃圾,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老觉得那些垃圾下面,肯定能找到我爱不释手,视若珍宝的宝物。
所以经常在放学的时候,我有时总是不自觉地跑到那堆垃圾旁边,随便翻动着。几乎所有农户家里都会把剩饭剩菜拿来喂养牲畜,所以所谓的垃圾并不像我们想象的脏乱臭,而我也经常在里面翻出来一些一抖动就窸窸窣窣响,印满俗气的大红花朵的糖纸出来,还会找到一些很别致的小纽扣出来。
如果能找出来一颗滴溜溜乱转的玻璃弹珠出来,更是会让自己高兴半天,因为那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实在是童年不可多得的玩具。
所以那个时候小小的我就经常做梦,梦到自己在学校门口的那堆垃圾里像个傻小子似的不停地刨呀刨,结果不仅刨出来一堆堆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还让自己刨出来各种漂亮的塑料糖纸出来。
那些窸窸窣窣乱响的塑料糖纸上印满了各种美丽的大花朵,我抱着那堆弹珠和糖纸高兴的到处撒丫子乱窜,到处乱分,好像自己成了最富有的国王似的。
等到自己在睡梦中乐得咯咯的笑出声来时,我总会听到母亲略带嗔怪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这傻妮子不知道又做啥美梦了,乐成这个样子!”而我也总会在母亲的嗔怪声中翻一下身,继续做着自己的美梦!
再到后来,我做的梦就不再是刨出来花花绿绿的糖纸和玻璃弹珠了,反而是在梦里刨出来一枚枚金灿灿的金币出来,闪闪发光的金币晃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就像年画中的那个抱着两个大金元宝,乐得嘴巴大张着,眼睛半咪着的白胖福娃娃一样,傻乎乎地冲着爹娘傻乐着!
整个小学时期,我几乎每天都做梦,每天都能梦到自己一会儿变成了百花仙子,指挥着由蝴蝶和蜜蜂组成的千军万马和丑恶的蚂蚱天牛殊死搏斗着,一会儿梦到自己变成了身披红色斗篷,头戴百花花冠的小仙女,手里拿着魔法棒,在云雾缭绕的仙境里到处飞来飞去,每天吃着喷喷香的花瓣,喝着甘甜的琼浆玉液,生活得好不惬意!
等到上了初中后,因为晚上要上自习,所以就在亲戚家寄住。那个时候自己不再像上小学时经常做梦了,却在每次的梦境里都出现姥姥的影子,那个时候姥姥已经去世了,而我曾经有过一个暑假都和姥姥住在一起。
爱干净的姥姥总会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用井里打出来的凉水将苇席擦得凉凉的,还会摘几片院子里的艾草叶,用手将艾草叶揉碎,挤出艾草汁,涂在我两条细细的胳膊上。而我就会赤着自己的小脚丫,任凭姥姥把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等到姥姥说可以钻入蚊帐里后,我就会让自己像个调皮的小猴子一样窜到蚊帐里去!
炎热的夏季,老式老厢房的泥土地上,一根蚊香立在屋子中间,升腾着袅袅云烟。我躺在凉丝丝的苇席上,轻嗅着自己身上的艾草味,耳边再也听不到嗡嗡乱飞的成群结队的蚊子,也不再让自己热得满头大汗的了,那一刻别提有多舒服了!
而我在席子上躺一会儿,看到姥姥总是不上床时,就会披散着头发,像个毛毛虫一般,在那种用细细的棉线织成的老式蚊帐里偷偷探出头,招呼着姥姥一块来睡觉。
此时的姥姥正忙着解开自己头上兜住自己花白头发的黑色网兜,她总会一边放下手里的篦子,一边颤巍巍地挪动着自己的小脚,把我的小脑袋摁回蚊帐里去,再把蚊帐角掖好,防止蚊子把我的脸上叮出大包来!
我太困了,透过朦胧的棉蚊帐,姥姥的长头发像小瀑布一样,从她的头上刷得一下倾泄下来!瘦弱的姥姥一边穿着自己的斜襟月白衬衫,一边歪着头,用篦子仔细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此时姥姥侧着身子梳头的影子在我面前影影绰绰地晃动着,和语文课本里古诗里的浣纱西子一般,真是美极了!
从那以后,梦中的姥姥总是以一副绝世美人的形象出现在我的梦中,梦中的我也让自己化身成了姥姥身旁的一朵娇嘟嘟的花骨朵儿,就趴在花枝上,懒洋洋地看着少女时期的姥姥赤脚立在清凌凌的溪水中,任凭凋零的花儿缓缓流过自己白嫩的小脚丫!
梦中的自己也会幻化为姥姥怀里的那只花斑狗,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依偎在姥姥温暖的怀抱里,任凭姥姥的芊芊玉手缓缓划过我的毛发,我就那么惬意地闭着眼,陪伴着有着淡淡闺愁的姥姥,一块度过她的豆蔻年华!
当我在一次又一次的美梦中陪伴着姥姥成长为梦中的大家闺秀时,现实中的那个大大咧咧,没头没脑的我,竟然也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发生着变化。
我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也让自己穿起了漂亮的花裙子,也会像梦中的姥姥一样顾影自怜起来,也会把自己的小愁绪偷偷地记在了小巧的笔记本中,再也不会让自己像个傻小子一样,撒着欢的到处撒丫子乱窜了!
当紧张的高中生活到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梦中的姥姥调教成了一个表面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清高,自傲,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小女生了。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的骨子里,我的血液里那股子不肯服输的倔强劲不输任何一个男孩子,我内心里其实依然是那个做什么事情都会让自己特别较真的傻大妞!
参加工作后,紧张忙碌的工作逼走了太多吃不了苦,受不了累的娇气小女生了。
即使面对繁重的工作,即使被工作中的主管肆意找茬,任意谩骂,我依然面不改色,漂漂亮亮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再也不会让她对我挑出任何的瑕疵出来。
只是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在工作中看清现实生活的本来面目之后,自己的心里也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变得不再那么锋芒毕露,不再那么较真,不再有一丝少年的锐气了!
在只有二十岁的年纪里,身心竟然被踏进现实社会中迎头浇过来的那瓢冷水浇灭了所有的野心和抱负,二十岁本该最朝气蓬勃的年龄,我却让自己的大好年华在没日没夜的工作中消耗度过了!
我的身心变得死气沉沉的,我仿佛不是一个有朝气有活力的人,而是让自己变成了工作中需要的一个冷冰冰的机器,没有自己的梦想,没有自己的生活,每天大脑都变成了混沌一团,唯一带给自己一丝生气的就是每天早晨跑步上班时的那轮初升的大太阳了!
每晚躺在宿舍的床铺上,我知晓现实生活中自己期望出现的那抹彩色永远不会出现,如果把生命用颜色来比喻的话,那不是令人窒息的黑色,那是一种让人无欲无求的灰色,暗哑的灰色,让人对任何事物都失去兴致的灰色。
当我彻底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变成了一滩永远都不可能出现一丝涟漪的死水时,我的心里开始没来由的慌乱起来,我才只有二十多岁呀,我人生的路还很长很长呀,我不能让自己的大好年华就这样在死气沉沉中度过呀!
我想到了梦中的姥姥,想起了豆蔻年华时的自己那些色彩斑斓的梦,我想让姥姥再一次回到自己的梦中,我想让梦中那些恬静美好的场景安慰现实生活中自己那颗寂寥已久的心。
只是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做梦了,长久到梦中姥姥的样子也在记忆中变得模糊起来了。
每晚躺在宿舍的上床铺上,我只能看着窗外皎洁的月亮和星星让自己发着呆!
童话故事中说去世的亲人都会幻化为天上的一颗星星,那时的自己面对着深夜的漫天星辰,经常在想,那些在寂静的夜空中悄然闪着自己弱小光芒的繁星之中,是不是也有一颗是姥姥的灵魂幻化而成的呢,在我寂寥地望着漫天不语的星辰时,姥姥是不是也在安然慈祥地凝视着我呢!
这么一想,自己的内心好像就被天上的姥姥注入一股神奇的力量似的,变得不再像白日那么空虚了,而我也会在姥姥这种冥冥的安慰之中安然沉睡过去了!
当我终于意识到这种无聊至极的工作对我的整个人生没有任何意义,那个大大咧咧的好闺蜜也辞职回家了之后,我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再也找不到一丝的归属感了,我知道该结束了,我也知道那个只能让我每天看到初升的太阳和漫天星辰的城市其实根本没有我的一丝位置,更没有一丝自由的空气属于我!
二十多岁的年纪里我依然特别迷茫,我的心里依然特别空虚,对自己的整个人生依然没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规划,我好像一直被那个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和周围人一样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着,我烦躁,忧心却又无可奈何,除了用书籍填满自己空虚寂寥的心,我什么都做不了。
当生命中的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百无聊赖的心里仿佛一下升起了一轮明亮的大太阳,把我原来隐藏在心底各个角落里的那些彩色的梦一下照亮了!
那时的自己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自己的生命中只是缺少了那个没能点亮心灯的那个人,而自己的心灯一旦被闯入你心房的那个人点燃,你就发现自己的内心里原来住着那么多五彩斑斓的梦,你的内心原来丰富的连自己都为自己欣喜若狂呀!
当五彩斑斓的梦被那个彻底俘获我内心的男人一一唤醒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生活,我的精神世界是如此的丰富多彩,是如此的精彩纷呈!
目之所及之处全是美好,书中的字在为我鼓掌,眼前的花在为我开放,大马路上落下的金黄的树叶也在秋风中为我狂欢着,连阳光下的灰尘都在尽情为我舞蹈,连空气中仿佛也弥漫着我最喜欢的栀子花香!
不切实际的梦一旦被唤醒,傻傻的我早就将梦境和现实搅和在一块,择也择不开,分也分不清了!
我将梦中的自己带入了现实生活中,结果不出所料的让自己成为了自己看过的众多爱情故事中最悲情的女主角了!
当被生命中的那个他唤醒的梦再被他一个个的毫不留情地踩灭之后,我依然傻傻地迁就着他,相信着他,依然欺骗自己这个愿意点亮我心灯的男人此生都会是我一生一世的爱人!
当我在打了十几个电话,被那个我认定会和我携手相伴走过一生的男人彻底置之脑后之后,我才终于明白自己蠢笨到了何种地步!
书中所谓的爱情,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所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旦在现实生活中去奉行,那自己就活成了世人眼中那个最大的笑话了,自己的一生就再也没勇气去触摸现实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东西了!
可世俗的洪流不会给你一丁点疗伤的机会,更不会给你一丝让你哪怕稍稍喘口气的时间!
变得心如死灰的我麻木的被世俗向前裹挟着,当那个让我突然感到无比心安的背影映入我眼前时,我冰封的心里突然像是涌入了一股暖流,只那一眼,我就已经决定让自己像当初飞蛾扑火般的相信爱情一样去相信婚姻!
冥冥中有股巨大的力量让我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一生放置到身旁男人的手中,现实再一次给了我蒙头一棍,它用鲜血淋漓的现实告诉我,对爱情的奋不顾身,对婚姻的破釜沉舟,义无反顾,只会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只会把我带入永不见天日的千年寒冰之中!
我痛恨自己的内心,痛恨那股把我一次次引入痛苦的深渊中的力量!
我用强撑起来的理智死死压住自己的感性之心,我用痛苦的泪水一次次的将自己的心灌醉,让它不要随意支配着我的思想,把我再一次引入深不见底的漆黑的深渊之中!
我让淌出来的鲜血将自己的内心封得死死的,再也不要让自己那颗感性的心出来捣乱,再也不要让自己受到任何无辜的伤害!
我对现实绝望了,我想像逝去的姥姥一样,变成漫天闪烁,没有伤悲,没有痛苦,高挂在遥远的天宇的一颗繁星!
我相信天上的姥姥肯定会像我小时候一样,任我在她身旁调皮的打闹,任我在她身旁肆意撒丫子乱捣乱,依然笑吟吟的,一脸宠溺地看着我!
这时的姥姥又在我的梦中出现了,她还是那么端庄美丽,她还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她还是一脸怜爱的把我拥入她的怀抱,轻抚着我的头发,轻轻地安抚着我:“睡吧,孩子,好好睡一觉吧,睡醒后,姥姥会给你一件让你此生都变得所向披靡,无所畏惧的珍宝,有了这件珍宝,你再也不会被痛苦环绕,你再也不会被残酷的现实伤害至死亡的边缘。”
梦中的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披散着头发,翘着脚丫,托着腮帮看姥姥梳头的少女时期,我在姥姥的怀抱里睡得又香又甜,因为我知道明天一早醒来,姥姥送我的那件让我所向披靡的珍宝立马就会出现在我眼前。
当验孕棒上的那两条鲜艳的红杠杠像两道人生的指示牌一样跳入我眼中的时候,那一刻我才知晓原来梦中的姥姥送我的礼物就是让我成为了一个母亲!
是的,再也没有比让一个遭受极大创伤的女子拥有自己的孩子,这份世间独一无二的礼物更贵重的礼物了!
那一刻我被黑暗湮没的人生终于出现了一丝耀眼的光亮,那束照亮我人生走向的极强的光亮让我枯萎的灵魂瞬间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我义无反顾地朝着那个叫希望的目标坚定地向前挺进着!
冥冥之中,母亲的身份带给我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我迈着鲜血淋漓的双脚走过刀尖火海铺就的地狱之路,让我逐渐变成了一个沉着,冷静,再也不会让自己喜怒形于色的大男人。
生命的漫长旅途中,来自我灵魂最深处的那束强光依然像十几年前一样笔直地照着我向生命的高峰攀登的道路,来自心灵最深处的那股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撑着我再也不会被生命旅途中的各种肆无忌惮的伤害所绊倒!
只要我们鼓起勇气,慢慢拨开来自世俗,屏蔽我们双眼的万千屏障,静下心来与自己的灵魂促膝交谈,用心倾听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呐喊,吼叫,你终将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变成无所畏惧的人间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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