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

“晴雪是最温柔的天气。”

昨天大雪下了整整一日。今早7点起床吃早饭时，已天光彻亮。窗外树叶上的积雪闪耀着炽烈的光辉，晃的人眼晕。手机滚动着省气象局发布的寒潮蓝色预警的推送，但置身温暖的室内，隔着窗子，恍然间仿似7月盛夏的光景一般。

这南方小城，大雪难得，雪后逢晴更难。难上加难，不得不出门散步。一夜大雪，秋天将凋未凋的残枝败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地毯一样湿湿软软，很舒服。举目所及，有生命的东西枯黄暗绿，连人的衣着大都也色泽怠惰毫无生机；倒是没生命的阳光和雪，赤红亮白，明艳可人。雪吸取了声音，极静，雪掉下树桠窸窸窣窣的声响清晰可闻。风景真好，只是路过行道树时必须小心，别让滴滴答答的融雪滴进脖子里。

中午在房间里，隔着玻璃晒太阳，暖意盎然。不用穿棉衣盖棉被，只须对着太阳，枕着金色的枕头。一闭眼，就是一场无梦好觉。

其实雪后初晴比雪时更冷。但眼里看到暖的物件，仿佛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如梵高的向日葵，顾城的童话诗；有时候精神幻象可以给人远胜于物理上的支撑。念此，郁结在胸的块垒也跟着融化了三分。我伸伸懒腰，让太阳照进身体里去。

下午收到家里寄来的冬衣。打开箱，扑面而来的是来自遥远长安的气息。快递单上妈妈手书的笔迹，在我的印象里十几年从未变过。只是自从离家，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如今见字若见人，短短几行，几欲落泪。一半是想念，一半是惭愧。儿离家数载，没有成就，又难尽孝。如断线风筝，离根之叶。连想念本身也愧于言表，更不知如何面对这跨越千山万水的满满一箱温暖。

天色暗了，太阳收去了惊鸿一瞥的灿烂。草坪上残雪几已化尽，颓败萧瑟又如爬墙虎般攀上瞳孔。风更急，温度也更低，游荡的人仓皇躲进屋里去。不知明日是否仍是晴天，我盼望着，虽自知是徒劳但仍盼望着。

说起来，人生也没那么容易，一场雨总是接一场雪。所以，雪后初晴的日子更得倍加珍惜。同样应该珍惜那些在寒冷日子里给予你温暖的一切：譬如一片红叶，一杯热豆浆，譬如你。凛冬将至，我们要相互温暖，我们要相互挂念。

下一个晴雪，希望和她一起找一处湖边走走。听化雪，踩枯叶；坐在石椅上吃烤的红澄澄的热气腾腾的红薯；直到傍晚，看落日一点一点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