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头土脸的狗

一只灰头土脸的狗

王小波写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他给那只有如神助有着神异色彩的猪赋予了极其丰富而特别的内涵，以至于那只已经异化成一只神猪，自诞生以来，就一直蓬蓬勃勃地活在一些人的脑海里，不但活得很好，而且还将一直活下去。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不见那样的猪的身影，却到处游荡着狗狗的灵魂。

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说狗狗是人类的朋友，因为它忠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市里不让养狗了，说是怕狂犬病传染给了人类——现在治疗狂犬病需要不菲的开资，要是有人不幸被猫狗咬伤，注射狂犬疫苗，少则要花掉普通工薪阶层一个月的薪水。很多公共场合都不得带狗进入。于是，有人就偷偷养着，而且偷偷拉出来遛遛，这样的狗大多数都拴着链子，对于路人来说，还算安全。

身边还有一类狗，属于无家的狗，用鲁迅的话说，叫丧家狗，没有链子拴着，没有固定的主家，到处游荡，四海为家——哪里有吃的哪里就是家。这些狗可怜又可恨。因为要讨生活，于是时不时地得看人下饭。遇到能给它一口吃的主儿，摇头晃脑恨不得跪下磕头；遇到踢过它几脚的主儿，老远见到都要狂吠不已。碰到时而给它饭吃时而踢它几脚的主儿，这狗的内心就特别纠结复杂，摇尾巴时少了些真诚，狂吠时则有些迟疑。

有一个单位的领导，家里养了两只狗，一只体形较大的家狗，一只体形娇小的纯种西洋宠物狗。家狗也叫柴狗，就是过去人家里养的那种本地产的土狗，不是什么优良品种，领导本不想养，无奈爱人孩子喜欢，那就留下来一起养。这只狗也足够忠诚，就是看到单位里的一些年轻后生到领导家里来，不讲究，随便乱看，也要扑上去一顿狂吠。有时能把领导吓一跳。

一只灰头土脸的狗

让这只家狗不满意的地方是，自己在家里恪尽职守，勤勤恳恳，却得不到主人的喜欢；而那只怎么也长不大的宠物狗，养尊处优，不用看家护院，甚至什么都不用干，却能得把主人迷的团团转。有一天，主人下班回家，刚刚在沙发上坐定，这只宠物狗蹭一下子就蹿到了主人的怀里，然后，轻声慢步，姿态优雅地爬到主人的肩膀上，伸出小巧柔软的舌头，慢慢舔着主人的脸，主人那个舒服劲儿别提了，简直像个乐意逍遥的神仙。

聪明的家狗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又一天主人下班，机会来了。主人在沙发上还没坐定，家狗抢在宠物狗之前，趁人不注意，一个健步扑上去，把主人弄得措手不及。家狗用两只有力的爪子按住主人的肩膀，伸出自己粗糙的长舌头，在主人满是胡茬的脸上蹭来蹭去舔来舔去，似乎要和主人比看谁更粗糙。主人定睛一看，勃然大怒，顺势一脚踢开。家狗被踢到痛处，一遍嗷嗷叫，一遍跛着腿跑开了。

自此以后，家狗就没有好过，它的地位每况愈下。现在的它，苟延残喘，只剩下暗自疗伤。家狗始终不明白的是，忠心耿耿为了主子，处处维护主子的利益，缘何得不到认可呢？没办法，它就是一只狗，一只灰头土脸的狗，它哪里能搞清楚人才能明白的道理呢？

人们要骂一个人，常说他猪狗不如，现实生活里，确实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过这些咒语对于猪和狗来说极不公平，猪狗最无辜。人和猪狗本就不是一个层量级的，和人相比，猪狗顶多就是蠢，比如那只用自己的糙舌头舔主人脸的家狗。而且，猪狗就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一只灰头土脸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