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阴,气温13度。
苗家一回到租房,他第一时间冲进了洗手间。他连上衣都没有脱,也顾不得冷了,他只用毛巾披在脖子间就用冷水洗起了头。他发现自己好糊涂啊,他要用冷水把自己洗清醒。
就在此时,苗家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仿佛他昨晚的凌晨三点躺在床上失眠时听到花叶持续的歌声一样。他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他还知道这电话打来是为了什么。
在故乡,凌晨两点,苗家坐了一天的车累得依然失眠在床上。
自从去了异乡后,苗家每次回来故乡每夜都会失眠。整夜整夜地失眠。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还没去异乡前,他的睡眠一直很好。每晚十点之前便睡着了,最晚也不会超过十点半。
可是苗家知道他今晚为什么失眠。因为他满脑海都是在担心着花卷。他怕她会出什么事。一想到这里,他又赶紧地说着呸呸,她怎么会出事。
既然睡不着,苗家就干脆起身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坐着发呆。他在院子里坐了将近两个钟最后冷得受不了才进房睡觉了。
在院子将近两个钟里,苗家几乎都在仰望着漆黑又孤独的夜空发呆。他想起了他儿时每逢夏天的夜晚,他一家人都会在院子里过夜的时光。因为房间里实在太热,而院子里有风很凉快。他一直都很留恋这些时光。
苗家清楚地记得这些时光的点点滴滴。那时,月亮总是很亮,也很贤惠,勤奋地洒满着整座村庄。而他一家人,在院子里,睡竹床的睡竹床,睡席子的睡席子,然后睡前聊着各种不着边际的话题。但他们就是不敢说月亮的坏话。因为长辈们经常吓他们要是敢说月亮的坏话,月亮会趁着他们睡着时悄悄地割掉他们的耳朵。
第二天,苗家睡到将近十一点才起床了。他是被他的父母叫醒的。如果他的父母不叫醒他,他也许能睡到下午去。因为他昨天坐了一天的车累得不行,昨晚又失眠到快早晨时才睡着了。
苗家起床刷完牙后,然后他给相亲的对象打了一个电话。他父母帮他相的。因为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了,他的父母很着急。他的父母经常对他说你要是再不结婚,小心打光棍一辈子。
其实,苗家并不怕打光棍一辈子。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他并不在乎一个人多走几十年。他始终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女孩愿意包容他所有的缺点一如既往般爱着他。
所以,苗家很不愿意回来相这个亲。另就是他一直很讨厌相亲的形式。他觉得相亲的男女就像是商店里卖不出去的商品,很丢人。可是父母催得急,他没办法就回来去见见相亲的对象。但他对此不抱任何的希望。
在镇上,苗家很快就找到了他相亲的对象。她叫做甜甜,个子目测一米六二左右,相貌长得不喜也不悲,跟她的名字还是差点意思。但他对这些无所谓,他更想了解的是她的内在。
苗家和甜甜最后随便找了一家饭店吃饭。是苗家的主意。他本想叫甜甜挑个地方。他如此除了照顾她的感受外,再就是他如今对镇上不熟悉。去了异乡那么多年,镇上的变化很大。几乎没有了他记忆中的模样。
苗家发现如今的自己对故乡而言就是匆匆的过客。他没有时间去了解故乡的新面貌,也慢慢地不想去了解了。
可是甜甜没有主见。无奈之下,苗家就随便找了家目光所及的饭店。因为他起床后还没吃任何东西。他此刻肚子很饿。
苗家在菜还没上桌时便失去了解甜甜内在的热情。因为他问了她一句爱看书吗?她说不爱看书,与生俱来便不爱看书。很显然,他俩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两个人很难相亲相爱地在一起过一辈子。
苗家虽然在菜还没上桌时就失去了解甜甜内在的热情,但出于礼貌,他依然耐着性子陪她聊着她感兴趣的生活琐碎的话题。其实,他很不爱聊生活的一地鸡毛。每当有人和他聊这些,他不是走开便沉默。
最后,苗家还是失去了耐心。于是,他借口身体不舒服先回家了。
苗家很快就回到了家。他的父母不在家。他很好奇他的父母居然不在家等候他相亲的结果。就像他很想知道他的父母去哪里了,但他不会去找他的父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安安静静地享受自己的小世界就好。
苗家打算先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个天昏地暗。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洗澡时,他收到了花卷发来的信息。花卷的信息是这样写着:
“我回家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苗家却不懂得怎么回复花卷。他想了很久最后只回了她一句:“回到家就好。”
其实,苗家有很多话要问花卷。但他不好意思问。他确实没脸问。
花卷是苗家多年的好朋友。虽然他俩是多年的好朋友,但他俩真正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并不多。因为花卷认识苗家不到一年就回去并一直在老家发展了。他俩更多是在QQ上联系着。
苗家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第一次认识花卷的情景。那是个傍晚,他蹲在一家超市门口抽烟。忽然,有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走过来问他要烟抽。
苗家当时被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孩震撼到了。虽然他见过不少女孩抽烟,但他没想到这个长相普通的女孩竟然也抽烟。抽烟就算了,还没有钱买烟。没钱买烟也就算了,她居然当众找一个不认识的男子要烟抽。
“像这样的女孩,世间应该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了吧。至少他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另类的女孩。”苗家心想。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给,你会怎样?”
苗家虽这样说着,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给她递去一根香烟。她点燃后也不理苗家一直用力在吸着,仿佛下一秒世界上就没香烟卖了似的。
苗家安静地看着她一会后,然后才忍不住问了她:“你不会穷得几天没烟抽了吧。看你这样子,就像几天没抽烟了。”
“本来就几天没抽烟了,怎么,你有意见?”
“没,我怎敢有意见。只是,我觉得要是没钱抽烟了,不如戒了。反正女孩抽烟对皮肤不好。”
“按你的逻辑,没钱买卫生巾时,是不是也不准大姨妈来?”
听着她的话,苗家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还要另类。他喜欢跟这样另类的女孩打交道。
所以,苗家对她说:“我觉得你很有趣,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苗家,你呢?”
“想跟我交朋友不是不可以,前提你必须把你手中剩下的半包烟给我。”
“没问题,成交。”
就这样,苗家和花卷成了朋友。
苗家还记得他和花卷成了朋友后,她一再而三地叮嘱他不准爱上她。其实,就算她不叮嘱,他也不会爱上她的。她不是他理想型对象的女孩。她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很玩得来的好哥们。
苗家最后一次见到花卷是在前天。
苗家大前天得知花卷明天要过来找他,他那晚激动得失眠了。因为他做梦都想不到她会过来找他。因为他不敢想象明天就能见到她了。他那晚一直在想象着和她见面的情景,他也一直在练习着和她见面时的语言。毕竟这么多年不见了,有陌生感在所难免,也不知道她变了没有?
苗家那晚失眠到快天亮时才睡着了。
可是在凌晨三点时,苗家听到有个女孩在他楼下持续地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这唤醒了他的好奇心。他很好奇这个女孩这么冷的天并三更半夜不睡觉,为什么在他楼下唱着这么沧桑的一首歌?难道她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
于是,苗家立刻起床穿好衣服走去阳台瞧一瞧。他住在二楼。他借着街灯看见一个穿着裙子的年轻女孩蹲在他楼下唱着歌。他二话不说立刻拿着件羽绒服下楼去了。这么冷的天,这个女孩居然穿着裙子。这样会冻出病的。
他来到女孩的眼前,女孩也停止了歌声,但她整个身子被冻得在瑟瑟发抖着。他赶紧把手里的羽绒服给女孩递过去,她没有接,她只是在朝着他笑着。
此时,苗家也不知道哪来的愤怒。他二话不说立刻抓住女孩以霸王硬上弓的形式给她穿上了羽绒服。他给女孩穿上羽绒服后还说要是你冻坏了,你家人会难过的。
女孩一听到苗家说家人时,她立刻扑到他怀里说我好想我的妈妈,你带我去找我的妈妈好不好。
苗家被女孩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酸味。是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孩是无家可归。
就在苗家不知所措时,女孩突然离开了他的怀抱并对他说着:“我为什么要找我的妈妈。我才不要找我的妈妈。”
女孩说完后,她又在朝苗家笑着。他突然又明白了这个女孩不但无家可归还头脑不正常。
女孩突然停止微笑对苗家说:“我肚子饿,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
就在苗家决定带女孩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给她买点面包时,她又突然说:“我为什么要肚子饿。我才不要肚子饿。”
虽然女孩这样说着,但苗家知道她一定是很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于是,他立刻抓住她的手走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没想到,她竟然也如同听话的孩子般跟他走着。
在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的路上,苗家问了女孩叫什么名字?老家是哪里?
“我叫花叶,来自广西桂林。”
花叶刚答完,她又突然问苗家:“你是谁?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是个不会伤害你的人就可以了。”
来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后,花叶不知道为什么不肯进店。没办法,苗家只好叫她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等他。他一个人进店给她买吃的。可是他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他只好给她买了三个夹心的面包和一瓶饮料,还有一瓶矿泉水。
花叶接过苗家买来的食物后,她立刻打开面包一个接着一个大口地吃着。她也不喝下水。看来她真的是饿坏了。
苗家望着花叶吃着面包时,他突然难过得掉泪了。因为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落魄得几天吃不上饭有气无力地走在行人匆匆的大街上的画面。没有人会像他今晚般懂得给当年的他买个面包。他只好天天守着坟山那个水龙头,无论是渴了还是饿了就拼命地喝水。
苗家每当想起这些往事时,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他依然会难过得掉眼泪。
花叶吃完面包后,然后她打开饮料喝了几口便微笑地跑开了。苗家没有追她,也没有要去把她追回来的念头。因为他深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他能做的就是遇见了就尽一份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仅此而已。
苗家望着花叶渐远的身影时,他想到了他朋友圈上很多人稍微遇到点不顺就在朋友圈上写些要死要活的心情。他们跟花叶相较起来,他们幸福得太多了。也许人就是这样,永远都不会懂得知足。应该只有赤脚时,才会懂得原来之前穿着廉价鞋都是一种幸福。
苗家是第二天快到中午时才见到了花卷。
苗家是被花卷的电话轰醒的。因为他昨晚经历了花叶事件快到早晨时才睡觉了。他被吵醒后,他立刻起床刷了牙就出来见花卷了。
苗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花卷。虽然很多没见面了,但她变化不大,除了开始用化妆品外,他觉得她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她。
苗家一见到花卷,她立刻给他递来了一根香烟。
苗家点燃香烟后才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吃完你就上去我那里休息一会。你昨晚坐了一天的车应该很累了吧。”
“没胃口,也不觉得累。如实告诉你吧,我这次并不是专程过来看你的,我是过来找我妹妹的。”
“找你妹妹?你妹妹怎么了?怎么我以前没听你说过你妹妹在这边呢?”
“因为你跟我妹妹并不认识,所以就没有说的必要。老乡打电话回家,说我妹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头脑变得不正常。我听后就立刻赶上来了。现在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那你没想过借用警察的力量帮你找回你妹妹吗?”
“在给你打电话时,我刚从派出所出来。但我也不能干坐等结果,那样如坐针毡。”
“你妹妹叫什么名字?我也动用我有限的人际关系帮你找下你妹妹。”
“我妹妹叫做花叶。”
苗家一听到花卷说她妹妹叫花叶时,他立刻想起了昨晚在他楼下唱歌那个女孩也叫做花叶。她也是来自广西桂林。她应该就是花卷的妹妹了。
苗家立刻把他昨晚经历的花叶事件告诉了花卷。她听后立刻确定他昨晚遇到的那个花叶就是她的妹妹。
“这么说,我妹妹就在附近。”
花卷说完,她立刻东张西望地找起了她的妹妹。苗家也只好饿着肚子陪她找起了她的妹妹。
可是半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花叶依然下落不明。此刻,苗家建议花卷先去吃饭明天再找了。
花卷没有听从苗家的意见,反而叫他要是肚子饿了先去吃。她要继续找她的妹妹。
“你都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你要是把身体搞坏了,你拿什么来找你的妹妹。”
“就算搞坏了,那也是我的身体。我又不是把你捆在我身上,你想先回去就先回去。”花卷突然愤怒地这样说着。
苗家本来是好心为花卷好,但听到她这样说,他也来脾气了。他二话不说先回去了。
可是苗家回到半路时,他又突然返回去找花卷了。因为他突然懂得她并不是有意凶他。她只是一时找不到妹妹心急。
可是苗家返回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花卷了。无论他怎么打她电话,她都不接。他知道她在生他的气。于是,他愧疚得饭也不吃就回租房了。
苗家一回到租房,他立刻跑去洗手间洗起了头。可是此时,他的父母给他打来了电话。这阵子,他的父母每天都给他打来电话催他回去见见他们相中的那个女孩。
苗家没有接他的父母打来的电话。他洗完头后先给花卷打了电话。如果她接他的电话,他等下给他的父母回电话时就再推几天再回去。但她要是不接的话,那他等下给他的父母回电话时就说明天回去。
花卷没有接苗家的电话。
苗家给他的父母回了电话后,他再逐一地给他所有的朋友打电话。他把花叶的名字和模样还有她的状况告诉了他的朋友们,他还把花卷的手机号码告诉了他的朋友们,叫他们帮忙留意下花叶。如果看到花叶,就给花卷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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