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

〈四〉

其实，人生在世，活着就挺好！

“你不知道吗？小时候，就在你一生子的时候，你妈抱着你差点儿煤气中毒。”憨爷爷很惊讶地告诉我。

“我不知道，俺妈没给我说。”我说道。

“你妈不给你说，是怕你害怕。怕你心有余悸，再者就是她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你。”憨爷爷自说自话。

“我知不道。俺家里没人给我说。”

“其实，不告诉你也中。你知道了更加增添忧伤。还不如不知道呢！”憨爷爷说。

“爷，你就告诉我吧，再者说，我也长大了。过去的事情，谁还讲那干啥啊？爷，你就给我说说。”我很好奇。

“中。”憨爷爷把右手搭在了左手上，左手拄着拐棍。

村里的人都在拉玉蜀黍秸秆，每家每户都拉着架子车，一车一车地往自家屋后拉秸秆，这些秸秆可别小看它们，它们是可以过冬的。冬天烧地锅的时候，没有引火的，它们可以当作引火用。

人来人往的，眼前的叔叔婶子，大伯大娘的，路过我们眼前，我都会给他们打招呼。他们有的也给憨爷爷打招呼。而憨爷爷却再给我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那一年冬天，我也忘了哪一年，反正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年，天气很冷。屋外头的房檐上都结着冰渣子，院子里积了雪，下面都是冰，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墙根儿的压水井也给冻住了，每家每户都是用麦秸秆包着压水井，外面再用一层塑料布蒙着，捆着捆结实了，压水井才不上冻。当时，每家每户屋里都有煤火炉子，样式也不一样。

你家的是用砖头在屋里头砌墙根儿上的煤火炉子。那时候的蜂窝煤不贵，两分钱一块儿，后来涨到六分钱一块儿。你妈那时候抱着你，坐在床上哄你睡觉呢。谁能想到农村妇女没有啥文化，那时候只顾着冷，别冻着了，就把自家的窗户，门都关着，关的严一点儿，不让冷风进屋里来，认为这样，屋里就暖和了。可是，谁知道会煤气中毒呢。树叶啊！你现在也长大了，也上学了，知不知道烧煤会中毒啊？”憨爷爷问我。

“我知道。屋里烧煤，不通风，时间长了，一氧化碳中毒嘛。”我对憨爷爷说。

“是啊！可是，那时候的农村都穷，农村人大多也没文化，谁知道会煤气中毒呢！当时，你爸树根给人家做完木业活儿，回家的时候，推不开堂屋门。后来，撞开了门，还准备埋怨你妈一盘子呢，结果，发现你妈抱着你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了。那时候，你爸就急了。赶紧跑到你爷家，叫上你爷还有你奶，你爸拉着架子车，拉着你娘俩就去南地了。

当时，我在门口扫雪，看见你们一家人慌里慌张地去南地了。问你爸一句咋啦，你爸说是中毒了。我也扔掉扫把，赶紧追上去给你爸推架子车。到了南地你技术爷的诊所那儿，你技术爷说是煤气中毒。要不咋说你技术爷真是有技术哩。他看了看，三下五除二就把你和你妈瞧好了，还给你们挂了针。

那时你还小，也不知道疼。我记得你手碗上的血管太细，看不见，挂针的时候，给你扎头上了。”说着，憨爷爷用他的手指头给我指指太阳穴旁边的血管。我用手摸了一下我的太阳穴，隐隐约约的，还感觉到疼。

“就这样，你爸抱着你坐了四五个小时。你妈也挂针了，慢慢地你妈先醒了。醒了后就赶紧叫你的名字，你妈很自责，委屈的哭了。你爸那时候也没说啥，记得你爸对你妈就说了一句，活着就挺好！

是啊！都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的人了，看开点儿，以后的生活也就幸福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昏迷着，你爸吓坏了，以为你……你技术爷说你只是昏迷睡着了，你醒的时候，俩眼睛瞪着你爸，圆骨碌碌的眼珠儿，转来转去，那一刻，你爸都掉眼泪了。

那一夜，外面下着雪，很大。你爸你爷还有你奶，守着你和你妈一夜没睡。第二天清早起来，你爸就用架子车拉着你和你妈回来了。从那以后，你妈对你就特别好。不过，从那以后你妈也落下了一身病。”

“我知道，俺妈给我说过一次。说有了俺弟之后，病，更加严重了。都是坐月子没坐好，大病没有，小病不断。这个我深有体会。”我心情很沉重地说道。

“你也别自责，小时候的村里，谁家还没个作难的日子！过去了就过去了，不用想太多。树叶，我给你说吧，你家还不算作难的事儿哩。你看见地头儿那个傻吊没有？他家是最苦的。那个傻吊本来还是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呢！”憨爷爷对我说。

“爷，你是说歪头么？”我看了看地头儿坐着的歪头。

……